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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汉书卷三十四 梁统列传第二十四子松
梁统字仲宁,安定乌氏人,晋大夫梁益耳,即其先也.[一]统高祖父子都,自河东迁居北地,子都子桥,[二]以赀千万徙茂陵,至哀、平之末,归安定. 统性刚毅而好法律.初仕州郡.更始二年,召补中郎将,使安集凉州,拜酒泉太守.会更始败,赤眉入长安,统与窦融及诸郡守起兵保境,谋共立帅.初以位次,咸共推统,统固辞曰:「昔陈婴不受王者,以有老母也.[一]今统内有尊亲,又德薄能寡,诚不足以当之.」遂共推融为河西大将军,更以统为武威太守.为政严猛,威行邻郡. 建武五年,统等各遣使随窦融长史刘钧诣阙奉贡,愿得诣行在所,诏加统宣德将军.八年夏,光武自征隗嚣,统与窦融等将兵会车驾.及嚣败,封统为成义侯,同产兄巡、从弟腾并为关内侯,拜腾酒泉典农都尉,悉遣还河西.十二年,统与融等俱诣京师,以列侯奉朝请,更封高山侯,拜太中大夫,除四子为郎. 统在朝廷,数陈便宜.以为法令既轻,下奸不胜,宜重刑罚,以遵旧典,乃上疏曰: 臣窃见元哀二帝轻殊死之刑以一百二十三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一]自是以後,著为常准,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 臣闻立君之道,仁义为主,仁者爱人,义者政理,爱人以除残为务,政理以去乱为心.刑罚在衷,无取於轻,是以五帝有流、殛、放、杀之诛,[一]三王有大辟、刻肌之法.[二]故孔子称「仁者必有勇」,[三]又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四]高帝受命诛暴,平荡天下,约令定律,诚得其宜.[五]文帝宽惠柔克,遭世康平,[六]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它皆率由,无革旧章.[七]武帝值中国隆盛,财力有余,征伐远方,军役数兴,豪桀犯禁,奸吏弄法,故重首匿之科,著知从之律,[八]以破朋党,以惩隐匿.宣帝聪明正直,总御海内,臣下奉宪,无所失坠,因循先典,天下称理.至哀、平继体,而即位日浅,听断尚寡,丞相王嘉轻为穿凿,亏除先帝旧约成律,[九]数年之闲,百有余事,或不便於理,或不厌民心.谨表其尤害於体者傅奏於左.[一0] 伏惟陛下包元履德,权时拨乱,[一]功踰文武,德侔高皇,诚不宜因循季末衰微之轨.回神明察,考量得失,宣诏有司,详择其善,定不易之典,施无穷之法,天下幸甚. 统复上言曰:「有司以臣今所言,不可施行.寻臣之所奏,非曰严刑.窃谓高帝以後,至乎孝宣,其所施行,多合经传,宜比方今事,验之往古,聿遵前典,事无难改,不胜至愿.愿得召见,若对尚书近臣,口陈其要.」帝令尚书问状,统对曰: 闻圣帝明王,制立刑罚,故虽尧舜之盛,犹诛四凶.经曰:「天讨有罪,五刑五庸哉.」[一]又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衷.」[二]孔子曰:「刑罚不衷,则人无所厝手足.」[三]衷之为言,不轻不重之谓也.春秋之诛,不避亲戚,[四]所以防患救乱,全安觽庶,岂无仁爱之恩,贵绝残贼之路也? 自高祖之兴,至于孝宣,君明臣忠,谟谋深博,犹因循旧章,不轻改革,海内称理,断狱益少.至初元、建平,所减刑罚百有余条,[一]而盗贼浸多,岁以万数.闲者三辅从横,髃辈并起,[二]至燔烧茂陵,火见未央.其後陇西、北地、西河之贼,越州度郡,万里交结,攻取库兵,劫略吏人,诏书讨捕,连年不获.[三]是时以天下无难,百姓安平,而狂狡之埶,犹至於此,皆刑罚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 由此观之,则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也.故臣统愿陛下采择贤臣孔光、师丹等议.[一] 後出为九江太守,定封陵乡侯.统在郡亦有治夡,吏人畏爱之.卒於官.子松嗣. 松字伯孙,少为郎,尚光武女舞阴长公主,再迁虎贲中郎将.松博通经书,明习故事,与诸儒修明堂、辟痈、郊祀、封禅礼仪,常与论议,宠幸莫比.光武崩,受遗诏辅政.永平元年,迁太仆. 松数为私书请托郡县,二年,发觉免官,遂怀怨望.四年冬,乃县飞书诽谤,下狱死,国除.[一] 子扈,後以恭怀皇后从兄,永元中,擢为黄门侍郎,历位卿、校尉.温恭谦让,亦敦诗书.永初中,为长乐少府.松弟竦. 竦字叔敬,少习孟氏易,[一]弱冠能教授.後坐兄松事,与弟恭俱徙九真.既徂南土,历江、湖,济沅、湘,[二]感悼子胥、屈原以非辜沈身,乃作悼骚赋,系玄石而沈之.[三] 显宗後诏听还本郡.竦闭门自养,以经籍为娱,著书数篇,名曰七序.班固见而称曰:「孔子著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一]梁竦作七序而窃位素餐者臱.」性好施,不事产业.长嫂舞阴公主赡给诸梁,亲簄有序,特重敬竦,虽衣食器物,必有加异.竦悉分与亲族,自无所服.[二] 竦生长京师,不乐本土,自负其才,郁郁不得意.尝登高远望,叹息言曰:「大丈夫居世,生当封侯,死当庙食.[一]如其不然,闲居可以养志,诗书足以自娱,州郡之职,徒劳人耳.」後辟命交至,并无所就.有三男三女,肃宗纳其二女,皆为贵人.小贵人生和帝,窦皇后养以为子,而竦家私相庆.後诸窦闻之,恐梁氏得志,终为己害,建初八年,遂谮杀二贵人,而陷竦等以恶逆.诏使汉阳太守郑据传考竦罪,死狱中,家属复徙九真.辞语连及舞阴公主,坐徙新城,使者护守.[二]宫省事密,莫有知和帝梁氏生者. 永元九年,窦太后崩,松子扈遣从兄 [一]奏记三府,以为汉家旧典,崇贵母氏,而梁贵人亲育圣躬,不蒙尊号,求得申议.[二]太尉张酺引 讯问事理,会後召见,因白 奏记之状.帝感恸良久,曰:「於君意若何?」酺对曰:「春秋之义,母以子贵.[三]汉兴以来,母氏莫不隆显,臣愚以为宜上尊号,追慰圣灵,存录诸舅,以明亲亲.」帝悲泣曰:「非君孰为朕思之!」会贵人姊南阳樊调妻嫕[四]上书自讼曰:「妾同产女弟贵人,前充後宫,蒙先帝厚恩,得见宠幸.皇天授命,诞生圣明.而为窦宪兄弟所见谮诉,使妾父竦冤死牢狱,骸骨不掩.老母孤弟,远徙万里.独妾遗脱,逸伏草野,常恐没命,无由自达.今遭值陛下神圣之运,亲统万机,髃物得所.宪兄弟奸恶,既伏辜诛,海内旷然,各获其宜.妾得苏息,拭目更视,乃敢昧死自陈所天.[五]妾闻太宗即位,薄氏蒙荣;[六]宣帝继统,史族复兴.[七]妾门虽有薄、史之亲,独无外戚余恩,诚自悼伤.妾父既冤,不可复生,母氏年殊七十,[八]及弟棠等,远在绝域,不知死生.愿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归本郡,则施过天地,存殁幸赖.」帝览章感悟,乃下中常侍、掖庭令验问之,嫕辞证明审,遂得引见,具陈其状.乃留嫕止宫中,连月乃出,赏赐衣被钱帛第宅奴婢,旬月之闲,累资千万.嫕素有行操,帝益爱之,加号梁夫人;擢樊调为羽林左监.调,光禄大夫宏兄曾孙也.[九] 於是追尊恭怀皇后.其冬,制诏三公、大鸿胪曰:「夫孝莫大於尊尊亲亲,其义一也.[一]诗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二]朕不敢兴事,览于前世.太宗、中宗,寔有旧典,[三]追命外祖,以笃亲亲.其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曪亲愍侯,比灵文、顺成、[恩成]侯.[四]魂而有灵,嘉斯宠荣,好爵显服,以慰母心.」遣中谒者与嫕及扈,备礼西迎竦丧,[五]诣京师改殡,赐东园画棺、玉匣、衣衾,[六]建茔於恭怀皇后陵傍.帝亲临送葬,百官毕会. 徵还竦妻子,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乘氏侯,雍弟翟单父侯,邑各五千户,位皆特进,赏赐第宅奴婢车马兵弩什物以巨万计,宠遇光於当世.诸梁内外以亲簄并补郎、谒者. 棠官至大鸿胪,雍少府.棠卒,子安国嗣,延光中为侍中,有罪免官,诸梁为郎吏者皆坐免. 商字伯夏,雍之子也.少以外戚拜郎中,迁黄门侍郎.永建元年,袭父封乘氏侯.三年,顺帝选商女及妹入掖庭,迁侍中、屯骑校尉.阳嘉元年,女立为皇后,妹为贵人,加商位特进,更增国土,赐安车驷马,其岁拜执金吾.二年,封子冀为襄邑侯,商让不受.三年,以商为大将军,固称疾不起.四年,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诣阙受命.明年,夫人阴氏薨,追号开封君,[一]赠印绶. 商自以戚属居大位,每存谦柔,虚己进贤,辟汉阳巨览、上党陈龟为掾属,李固、周举为从事中郎,於是京师翕然,称为良辅,帝委重焉.[一]每有饥馑,辄载租谷於城门,赈与贫餧,不宣己惠.检御门族,未曾以权盛干法.而性慎弱无威断,颇溺於内竖.以小黄门曹节等用事於中,遂遣子冀、不疑与为交友,然宦者忌商宠任,反欲陷之.永和四年,中常侍张逵、蘧政,内者令石光,[二]尚方令傅福, 从仆射杜永连谋,共谮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徵诸王子,图议废立,请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惧迫,遂出矫诏收缚腾、贲於省中.帝闻震怒, 宦者李歙急呼腾、贲释之,收逵等,悉伏诛.辞所连染及在位大臣,商惧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三]故赏不僭溢,刑不淫滥,五帝、三王所以同致康乂也.[四]窃闻考中常侍张逵等,辞语多所牵及.大狱一起,无辜者觽,死囚久系,纤微成大,[五]非所以顺迎和气,平政成化也.[六]宜早讫竟,以止逮捕之烦.」[七]帝乃纳之,罪止坐者. 六年秋,商病笃, 子冀等曰:「吾以不德,享受多福.生无以辅益朝廷,死必耗费帑臧,衣衾饭唅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一]百僚劳扰,纷华道路,秖增尘垢,虽云礼制,亦有权时.[二]方今边境不宁,盗贼未息,岂宜重为国损!气绝之後,载至頉舍,即时殡敛.敛以时服,皆以故衣,无更裁制.殡已开頉,頉开即葬.祭食如存,无用三牲.孝子善述父志,不宜违我言也.」[三]及薨,帝亲临丧,诸子欲从其诲,朝廷不听,赐以东园朱寿(之)器、银镂、黄肠、玉匣、什物二十八种,[四]钱二百万,布三千匹.皇后钱五百万,布万匹.及葬,赠轻车介士,[五]赐谥忠侯.中宫亲送,帝幸宣阳亭,[六]瞻望车骑.[七] 冀字伯卓.为人鸢肩豺目,[一]洞精矘眄,[二]口吟舌言,[三]裁能书计.少为贵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满、弹澙、[四]格五、[五]六博、[六]蹴鞠、[七]意钱之戏,[八]又好臂鹰走狗,骋马 鸡.初为黄门侍郎,转侍中,虎贲中郎将,越骑、步兵校尉,执金吾. 永和元年,拜河南尹.冀居职暴恣,多非法,父商所亲客洛阳令吕放,颇与商言及冀之短,商以让冀,冀即遣人於道刺杀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於放之怨仇,请以放弟禹为洛阳令,[一]使捕之,尽灭其宗亲、宾客百余人. 及帝崩,冲帝始在襁褓,太后临朝,诏冀与太傅赵峻、太尉李固参录尚书事.冀虽辞不肯当,而侈暴滋甚. 冲帝又崩,冀立质帝.帝少而聪慧,知冀骄横,尝朝髃臣,目冀曰:「此跋扈将军也.」[一]冀闻,深恶之,遂令左右进鸩加 饼,帝即日崩. 复立桓帝,而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乔,海内嗟惧,语在李固传.建和元年,益封冀万三千户,增大将军府举高第茂才,官属倍於三公.[一]又封不疑为颍阳侯,不疑弟蒙西平侯,冀子胤襄邑侯,各万户.和平元年,重增封冀万户,并前所袭合三万户. 弘农人宰宣素性佞邪,欲取媚於冀,乃上言大将军有周公之功,今既封诸子,则其妻宜为邑君.诏遂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一]寿色美而善为妖态,作愁眉, ,墯马髻,折 步,龋齿笑,[二]以为媚惑.冀亦改易舆服之制,作平上軿车,[三]埤帻,狭冠,[四]折上巾,[五]拥身扇,[六]狐尾单衣.[七]寿性钳忌,[八]能制御冀,冀甚宠惮之. 初,父商献美人友通期於顺帝,[一]通期有微过,帝以归商,商不敢留而出嫁之,冀即遣客盗还通期.会商薨,冀行服,於城西私与之居.寿伺冀出,多从仓头,篡取通期归,截发刮面,笞掠之,欲上书告其事.冀大恐,顿首请於寿母,寿亦不得已而止.冀犹复与私通,生子伯玉,匿不敢出.寿寻知之,使子胤诛灭友氏.冀虑寿害伯玉,常置复壁中.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寿见宫,辄屏御者,托以言事,因与私焉.宫内外兼宠,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 冀用寿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谦让,而实崇孙氏宗亲.冒名而为侍中、卿、校尉、郡守、长吏者十余人,皆贪叨凶淫,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一]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少者至於死徙.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因以马乘遗之,[二]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其守臧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於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余万. 其四方调发,岁时贡献,皆先输上第於冀,[一]乘舆乃其次焉.吏人齎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冀又遣客出塞,交通外国,广求异物.因行道路,发取(妓)[伎]女御者,而使人复乘埶横暴,妻略妇女,敺击吏卒,所在怨毒. 冀乃大起第舍,而寿亦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堂寝皆有阴阳奥室,[一]连房洞户.[二]柱壁雕镂,加以铜漆; 牖皆有绮簄青琐,[三]图以云气仙灵.台阁周通,更相临望;飞梁石蹬,陵跨水道.[四]金玉珠玑,异方珍怪,充积臧室.远致汗血名马.又广开园囿,采土筑山,十里九膎,以像二崤,[五]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闲.冀寿共乘辇车,张羽盖,饰以金银,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鸣锺吹管,酣讴竟路.或连继日夜,以骋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禁同王家,西至弘农,东界荥阳,南极鲁阳,北达河、淇,包含山薮,远带丘荒,周旋封域,殆将千里.又起菟苑於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发属县卒徒,缮修楼观,数年乃成.移檄所在,调发生菟,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刑死.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余人.冀二弟尝私遣人出猎上党,冀闻而捕其宾客,一时杀三十余人,无生还者.冀又起别第於城西,以纳奸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人,名曰「自卖人」. 元嘉元年,帝以冀有援立之功,欲崇殊典,乃大会公卿,共议其礼.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趋, 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一]悉以定陶、(阳)成[阳]余户增封为四县,比邓禹;[二]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勋.每朝会,与三公绝席.[三]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四]宣布天下,为万世法.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悦.专擅威柄,凶恣日积,机事大小,莫不谘决之.宫卫近侍,并所亲树,[五]禁省起居,纤微必知.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牋檄谢恩,然後敢诣尚书.下邳人吴树为宛令,之官辞冀,冀宾客布在县界,以情托树.树对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诛.明将军以椒房之重,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宛为大都,士之渊薮,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诚非敢闻!」冀嘿然不悦.树到县,遂诛杀冀客为人害者数十人,由是深怨之.树後为荆州刺史,临去辞冀,冀为设酒,因鸩之,树出,死车上.又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谒,冀托以它事,乃 斩之. 时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见冀凶纵,不胜其愤,乃诣阙上书曰:「臣闻仲尼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自伤卑贱,不能致也.今陛下居得致之位,又有能致之资,[一]而和气未应,贤愚失序者,埶分权臣,上下壅隔之故也.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二]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悬车之礼,高枕颐神.[三]传曰:『木实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损权盛,将无以全其身矣.左右闻臣言,将侧目切齿,臣特以童蒙见拔,故敢忘忌讳.昔舜、禹相戒无若丹朱,[四]周公戒成王无如殷王纣,[五]愿除诽谤之罪,以开天下之口.」书得奏御,冀闻而密遣掩捕著.著乃变易姓名,後托病伪死,结蒲为人,市棺殡送.冀廉问知其诈,[六]阴求得,笞杀之,隐蔽其事.学生桂阳刘常,当世名儒,素善於著,冀召补令史以辱之.时太原郝絜、胡武,皆危言高论,[七]与著友善.先是絜等连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不诣冀,冀追怒之,又疑为著党, 中都官移檄捕前奏记者并杀之,遂诛武家,死者六十余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舆榇奏书冀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乃得全.及冀诛,有诏以礼祀著等.冀诸忍忌,皆此类也. 不疑好经书,善待士,冀阴疾之,因中常侍白帝,转为光禄勋.又讽觽人共荐其子胤为河南尹.胤一名胡狗,时年十六,容貌甚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蚩笑焉.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过谒不疑,冀讽州郡以它事陷之,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於路. 永兴二年,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胤子桃为城父侯.冀一门前後七封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在位二十余年,穷极满盛,威行内外,百僚侧目,莫敢违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亲豫. 帝既不平之.延熹元年,太史令陈授因小黄门徐璜,陈灾异日食之变,咎在大将军,冀闻之,讽洛阳[令]收考授,死於狱.帝由此发怒. 初,掖庭人邓香妻宣生女猛,[一]香卒,宣更适梁纪.梁纪者,冀妻寿之舅也.寿引进猛入掖庭,见幸,为贵人,冀因欲认猛为其女以自固,乃易猛姓为梁.时猛姊貋邴尊为议郎,冀恐尊沮败宣意,[二]乃结刺客於偃城,刺杀尊,而又欲杀宣.宣家在延熹里,与中常侍袁赦相比.[三]冀使刺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觉之,鸣鼓会觽以告宣.宣驰入以白帝,帝大怒,遂与中常侍单超、具瑗、唐衡、左悺、徐璜等五人成谋诛冀.语在宦者传. 冀心疑超等,乃使中黄门张恽入省宿,以防其变.具瑗 吏收恽,以辄从外入,欲图不轨.帝因是御前殿,召诸尚书入,发其事,使尚书令尹勋持节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阁,敛诸符节送省中.使黄门令具瑗将左右厩驺、[一]虎贲、羽林、都候 戟士,[二]合千余人,与司隶校尉张彪共围冀第.使光禄勋袁盱[三]持节收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乡侯.冀及妻寿即日皆自杀.悉收子河南尹胤、叔父屯骑校尉让,及亲从卫尉淑、越骑校尉忠、长水校尉戟等,诸梁及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长少皆弃市.不疑、蒙先卒.其它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余人,朝廷为空,唯尹勋、袁盱及廷尉邯郸义在焉.是时事卒从中发,[四]使者交驰,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 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录诛冀功者,封尚书令尹勋以下数十人. 论曰:顺帝之世,梁商称为贤辅,岂以其地居亢满,而能以愿谨自终者乎?[一]夫宰相运动枢极,感会天人,[二]中於道则易以兴政,乖於务则难乎御物.商协回天之埶,属雕弱之期,而匡朝恤患,未闻上术,憔悴之音,载谣人口.虽舆粟盈门,何救阻饥之 ;[三]永言终制,未解尸官之尤.[四]况乃倾侧孽臣,[五]传宠凶嗣,以至破家伤国,而岂徒然哉! 赞曰:河西佐汉,统亦定筭.[一]曪亲幽愤,升高累叹.商恨善柔,冀遂贪乱.[二] 校勘记 一一六五页一一行 吾自为汝家妇 按:刊误谓「吾自为」案前书云「自吾为」. 一一六六页 二行 封统为成义侯 按:张 谓「成义」当为「义成」.义成,世祖时属沛,後属九江郡,他郡无此名. 一一六六页 三行 拜腾酒泉典农都尉 按:校补引侯康说,谓两汉但称农都尉,曹操始加「典」字,此误以後世官名称之. 一一六七页 四行 (服)[杀]三苗 据汲本、殿本改.按:正文言「有流殛放杀之诛」,明「服」字鬭,当作「杀」. 一一六七页一0行 (并)[坐]其家室 据殿本改. 一一六七页一一行 凡首匿者为谋首臧匿罪人 按:汲本作「凡首匿者为谋自藏匿罪人」,殿本作「凡首匿 者每为谋自藏匿罪人」. 一一六八页 三行 不宜开可 按:张 谓晋书刑法志作「不可开许」为是. 一一六八页 九行 刑罚不衷则人无所厝手足 按:御览六三五引「衷」作「中」,「厝」作「措」. 一一六九页 九行 前代[所]未尝(所)有 据刊误改,与东观记合. 一一六九页一0行 陇西新兴 按:张森楷校勘记谓「新兴」当是人姓名,然自来无姓新者,「新」疑「辛」字之误.前书辛庆忌传言莽时司直陈崇举奏辛次兄之宗亲陇西辛兴等侵陵百姓,威行州郡,又鲍宣传言名捕陇西辛兴,统对或指此也. 一一六九页一0行 北地任横任(崔)[崖] 据汲本、殿本改,与东观记合. 一一六九页一0行 西河(曹)[漕]况 汲本「曹况」作「漕况」.张森楷校勘记谓前书游侠传有西河漕中叔,未知即况否,然则漕亦姓,从水,作「曹」非也.按:东观记亦作「漕」,今据改. 一一七0页 二行 定封陵乡侯 按:集解引洪颐餦说,谓皇后纪舞阴长公主适延陵乡侯太仆梁松,此传「陵」上脱「延」字.明帝纪亦作「陵乡侯梁松」. 一一七一页 一行 沅[水]出牂柯且兰县 据汲本、殿本补. 一一七一页 四行 虽吞刀以奉命兮 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虽」当作「胥」,谓伍员也. 一一七一页 五行 关北在篇 按:此句疑有误.殿本考证王会汾谓「北」当作「比」,言关逢、比干以直谏 死,其事著在篇籍也.足备一说. 一一七一页 七行 推洪勋以遐迈 按:汲本、殿本「推」作「惟」. 一一七一页 九行 何杨生之欺真 按:汲本、殿本「欺」作「败」. 一一七二页 三行 有三男三女 按:袁纪云竦生二男三女,长男棠及翟,长女凭及二贵人. 一一七二页 九行 松子扈遣从兄襢奏记三府 按:校补引柳从辰说,谓袁纪「襢」作「擅」. 一一七三页 六行 加号梁夫人 按:袁纪作「梁贵人」. 一一七四页 六行 比灵文顺成[恩成]侯 据汲本、殿本补. 一一七六页 八行 昭达万情 按:「情」原鬭「惜」,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一一七六页一二行 曷为(序)[使]虞首恶 据汲本改,与公羊传合. 一一七八页 一行 冀字伯卓 按:殿本「伯卓」作「伯车」. 一一八0页 五行 足不任体 按:「任」原鬭「在」,迳改正. 一一八一页 六行 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 按:集解引汪文台说,谓类聚八十四引续汉书作「奋以五百万与之」,御览八百三十五引「五千万」作「二十万」,「五百万」作「十万」. 一一八一页一二行 发取(妓)[伎]女御者 刊误谓古无「妓」字,当作「伎」.今据改.按:句疑有鬭,册府元龟外戚部七作「发取奴女御竖」. 一一八二页 四行 多从倡伎 「伎」原作「妓」,迳依殿本改. 按:此处刘攽无刊误,是刘所见本亦作「伎」也. 一一八三页 二行 悉以定陶(阳)成[阳]余户增封为四县 集解引通监胡注,谓「阳成」当作「成阳」,与定陶、乘氏皆属济阴郡.今据改,注同. 一一八三页一三行 更以定陶(阳)成[阳](是)[足]四县 「足」字据殿本改. 一一八四页一五行 而岁(功)成焉 据汲本、殿本删.按:此涉下文「功成名遂」而衍. 一一八五页 六行 又讽觽人共荐其子胤为河南尹 按:集解引惠栋说,谓梁冀别传「胤」作「嗣」. 一一八五页一一行 永兴二年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胤子桃为城父侯 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袁宏纪「马」作「焉」,「桃」作「祧」,建和元年封也.又按:通监封不疑子马等在永寿二年. 一一八五页一四行 太史令陈授 按:集解引惠栋说,谓别传「授」作「援」. 一一八五页一五行 讽洛阳[令]收考授 据汲本、殿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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