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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汉书卷五十二 崔駰列传第四十二子瑗
崔駰字亭伯,涿郡安平人也.高祖父朝,昭帝时为幽州从事,谏刺史无与燕剌王通.及剌王败,擢为侍御史.[一]生子舒,历四郡太守,所在有能名. 舒小子篆,王莽时为郡文学,以明经徵诣公车.太保甄丰举为步兵校尉,篆辞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一]战陈不访儒士.[二]此举奚为至哉?」遂投劾归.[三] 莽嫌诸不附己者,多以法中伤之.时篆兄发以佞巧幸於莽,位至大司空.母师氏能通经学、百家之言,莽宠以殊礼,赐号义成夫人,金印紫绶,文轩丹毂,显於新世. 後以篆为建新大尹,[一]篆不得已,乃叹曰:「吾生无妄之世,值浇、羿之君,[二]上有老母,下有兄弟,安得独洁己而危所生哉?」乃遂单车到官,称疾不视事,三年不行县.[三]门下掾倪敞谏,篆乃强起班春.[四]所至之县,狱犴填满.[五]篆垂涕曰:「嗟乎!刑罚不中,乃陷人於藊.此皆何罪,而至于是!」遂平理,所出二千余人.掾吏叩头谏曰:「朝廷初政,州牧峻刻.[六]宥过申枉,诚仁者之心;然独为君子,将有悔乎!」篆曰:「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君子谓之知命.[七]如杀一大尹赎二千人,盖所愿也.」遂称疾去. 建武初,朝廷多荐言之者,幽州刺史又举篆贤良.篆自以宗门受莽伪宠,臱愧汉朝,遂辞归不仕.客居荥阳,闭门潜思,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决吉凶,多所占验.临终作赋以自悼,名曰慰志.其辞曰: 嘉昔人之遘辰兮,[一]美伊、傅之 时.[二]应规矩之淑质兮,过班、倕而裁之.[三]协准矱之贞度兮,同断金之玄策.[四]何天衢於盛世兮,超千载而垂绩.[五]岂修德之极致兮,将天祚之攸适? 愍余生之不造兮,[一]丁汉氏之中微.[二]氛霓郁以横厉兮,羲和忽以潜晖.[三]六柄制于家门兮,王纲漼以陵彁.[四]黎、共奋以跋扈兮,羿、浞狂以恣睢.[五]睹嫚臧而乘衅兮,窃神器之万机.[六]思辅弼以媮存兮,亦号咷以詶咨.[七]嗟三事之我负兮,乃迫余以天威.[八]岂无熊僚之微介兮?悼我生之歼夷.[九]庶明哲之末风兮,惧大雅之所讥.[一0]遂翕翼以委命兮,受符守乎艮维.[一一]恨遭闭而不隐兮,违石门之高踪.[一二]扬蛾眉於复关兮,犯孔戒之冶容.[一三]懿氓蚩之悟悔兮,慕白驹之所从.[一四]乃称疾而屡复兮,历三祀而见许.[一五]悠轻举以远遁兮,托峻峗以幽处.[一六]竫潜思於至赜兮,骋六经之奥府.[一七]皇再命而绍恤兮,乃云眷乎建武.[一八]运欃枪以电埽兮,清六合之土宇.[一九]圣德滂以横被兮,黎庶恺以鼓舞.辟四门以博延兮,彼幽牧之我举.[二0]分画定而计决兮,岂云贲乎鄙耇,[二一]遂悬车以絷马兮,绝时俗之进取.叹暮春之成服兮,阖衡门以埽轨.[二二]聊优游以永日兮,守性命以尽齿.[二三]贵启体之归全兮,庶不忝乎先子.[二四] 毅生駰,年十三能通诗、易、春秋,博学有伟才,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善属文.少游太学,与班固、傅毅同时齐名.常以典籍为业,未遑仕进之事.时人或讥其太玄静,将以後名失实.駰拟杨雄解嘲,作达旨以荅焉.[一]其辞曰: 或说己曰:「易称『备物致用』,『可观而有所合』,故能扶阳以出,顺阴而入.[一]春发其华,秋收其实,有始有极,爰登其质.今子韫椟六经,服膺道术,[二]历世而游,高谈有日,俯钩深於重渊,仰探远乎九乾,[三]穷至赜於幽微,测潜隐之无源.然下不步卿相之廷,上不登王公之门,进不党以赞己,退不黩於庸人.[四]独师友道德,合符曩真,抱景特立,与士不髃.盖高树靡阴,独木不林,随时之宜,道贵从凡.[五]于时太上运天德以君世,宪王僚而布官;[六]临雍泮以恢儒,疏轩冕以崇贤;[七]率惇德以厉忠孝,扬茂化以砥仁义;[八]选利器於良材,求镆 於明智.[九]不以此时攀台阶,闚紫闼,[一0]据高轩,望朱阙,夫欲千里而咫尺未发,[一一]蒙窃惑焉.故英人乘斯时也,[一二]犹逸禽之赴深林,鰦蚋之趣大沛.[一三]胡为嘿嘿而久沈滞也?」 荅曰:「有是言乎?子苟欲勉我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古者阴阳始分,天地初制,[一]皇纲云绪,帝纪乃设,传序历数,三代兴灭.昔大庭尚矣,赫胥罔识.[二]淳 散离,人物错乖.高辛攸降,厥趣各违.[三]道无常稽,与时张 .[四]失仁为非,得义为是.[五]君子通变,各审所履.故士或掩目而渊潜,[六]或盥耳而山栖;[七]或草耕而仅饱,[八]或木茹而长饥;[九]或重聘而不来,[一0]或屡黜而不去;[一一]或冒纮以干进,或望色而斯举;[一二]或以役夫发梦於王公,[一三]或以渔父见兆於元龟.[一四]若夫纷 塞路,凶虐播流,[一五]人有昏垫之 ,主有畴咨之忧,[一六]条垂藟蔓,上下相求.[一七]於是乎贤人授手,援世之灾,[一八]跋涉赴俗,急斯时也.[一九]昔尧含戚而嚱陶谟,高祖叹而子房虑;[二0]祸不散而曹、绛奋,[二一]结不解而陈平权.[二二]及其策合道从,克乱弭冲,乃将镂玄珪,册显功,[二三]铭昆吾之冶,[二四]勒景、襄之锺.[二五]与其有事,则褰裳濡足,冠挂不顾.[二六]人溺不拯,则非仁也.当其无事,则躐缨整襟,规矩其步.[二七]德让不修,则非忠也.是以险则救俗,平则守礼,举以公心,不私其体. 「今圣上之育斯人也,朴以皇质,雕以唐文.[一]六合怡怡,比屋为仁.壹天下之觽异,齐品类之万殊.参差同量,坏冶一陶.[二]髃生得理,庶绩其凝.[三]家家有以乐和,人人有以自优.威械臧而俎豆布,六典陈而九刑厝.[四]济兹兆庶,出於平易之路.虽有力牧之略,尚父之厉,[五]伊、嚱不论,奚事范、蔡?[六]夫广厦成而茂木畅,远求存而良马絷,[七]阴事终而水宿臧,[八]场功毕而大火入.[九]方斯之际,处士山积,学者川流,衣裳被宇,冠盖云浮.譬犹衡阳之林,岱阴之麓,[一0]伐寻抱不为之稀,蓺拱把不为之数.[一一]悠悠罔极,亦各有得.[一二]彼采其华,我收其实.舍之则臧,己所学也.[一三]故进动以道,则不辞执珪而秉柱国;[一四]复静以理,则甘糟糠而安藜藿. 「夫君子非不欲仕也.耻夸毗以求举;[一]非不欲室也,恶登墙而搂处.[二]叫呼衒鬻,县旌自表,非随和之宝也.暴智燿世,因以干禄,非仲尼之道也.[三]游不伦党,苟以徇己,[四]汗血竞时,利合而友.[五]子笑我之沈滞,吾亦病子幥幥而不已也.[六]先人有则而我弗亏,行有枉径而我弗随.[七]臧否在予,唯世所议.固将因天质之自然,诵上哲之高训;咏太平之清风,行天下之至顺.惧吾躬之秽德,勤百亩之不耘.[八]絷余马以安行,俟性命之所存.[九]昔孔子起威於夹谷,[一0]晏婴发勇於崔杼;[一一]曹刿举节於柯盟,[一二]卞严克捷於强御;[一三]范蠡错埶於会稽,[一四]五员树功於柏举;[一五]鲁连辩言以退燕,[一六]包胥单辞而存楚;[一七]唐且华颠以悟秦,[一八]甘罗童牙而报赵;[一九]原衰见廉於壶飧,[二0]宣孟收德於束脯;[二一]吴札结信於丘木,[二二]展季暛贞於门女;[二三]颜回明仁於度毂,程婴显义於赵武.[二四]仆诚不能编德於数者,窃慕古人之所序.」 元和中,肃宗始修古礼,巡狩方岳.駰上四巡颂以称汉德,辞甚典美,文多故不载.[一]帝雅好文章,自见駰颂後,(帝)[常]嗟叹之,谓侍中窦宪曰:「卿宁知崔駰乎?」对曰:「班固数为臣说之,然未见也.」帝曰:「公爱班固而忽崔駰,此叶公之好龙也.试请见之.」[二]駰由此候宪.宪屣履迎门,[三]笑谓駰曰:「亭伯,吾受诏交公,公何得薄哉?」遂揖入为上客.居无几何,帝幸宪第,时駰适在宪所,帝闻而欲召见之.宪谏,以为不宜与白衣会.帝悟曰:「吾能令駰朝夕在傍,何必於此!」适欲官之,会帝崩. 駰闻交浅而言深者,愚也;在贱而望贵者,惑也;未信而纳忠者,谤也.三者皆所不宜,而或蹈之者,思暛其区区,愤盈而不能已也.窃见足下体淳淑之姿,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厉,有上贤之风.駰幸得充下馆,序後陈,[一]是以竭其拳拳,敢进一言. 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毝.」生富贵而能不骄毝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一]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觽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二]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三]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四]近阴韂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五]郯氏之宗,非不尊也;[六]阳(侯)[平]之族,非不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七]其所以获讥於时,垂愆於後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後,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八]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窦氏之兴,肇自孝文.[一]二君以淳淑守道,成名先日;[二]安丰以佐命著德,显自中兴.[三]内以忠诚自固,外以法度自守,卒享祚国,垂祉於今.夫谦德之光,周易所美;满溢之位,道家所戒.[四]故君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益恭.远察近览,俯仰有则,铭诸几杖,刻诸盘杅.[五]矜矜业业,无殆无荒.如此,则百福是荷,庆流无穷矣. 及宪为车骑将军,辟駰为掾.宪府贵重,掾属三十人,皆故刺史、二千石,唯駰以处士年少,擢在其闲.宪擅权骄恣,駰数谏之.及出击匈奴,道路愈多不法,駰为主簿,前後奏记数十,指切长短.宪不能容,稍簄之,因察駰高第,出为长岑长.[一]駰自以远去,不得意,遂不之官而归.永元四年,卒于家.所著诗、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合二十一篇.中子瑗. 瑗字子玉,早孤,锐志好学,尽能传其父业.年十八,至京师,从侍中贾逵质正大义,逵善待之,瑗因留游学,遂明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一]诸儒宗之.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特相友好.初,瑗兄章为州人所杀,瑗手刃报仇,因亡命.会赦,归家.家贫,兄弟同居数十年,乡邑化之. 年四十余,始为郡吏.以事系东郡发干狱.[一]狱掾善为礼,瑗闲考讯时,辄问以礼说.其专心好学,虽颠沛必於是.後事释归家,为度辽将军邓遵所辟.居无何,遵被诛,瑗免归. 後复辟车骑将军阎显府.时阎太后称制,显入参政事.先是安帝废太子为济阴王,而以北乡侯为嗣.瑗以侯立不以正,知显将败,欲说令废立,而显日沈醉,不能得见.乃谓长史陈禅曰:「中常侍江京、陈达等,得以嬖宠惑蛊先帝,遂使废黜正统,扶立簄孽.少帝即位,发病庙中,周勃之徵,於斯复见.[一]今欲与长史君共求见,说将军白太后,收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上当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则将军兄弟传祚於无穷.若拒违天意,久旷神器,则将以无罪并辜元恶.[二]此所谓祸福之会,分功之时.」[三]禅犹豫未敢从.会北乡侯薨,孙程立济阴王,是为顺帝.阎显兄弟悉伏诛,瑗坐被斥.门生苏只具知瑗谋,欲上书言状,瑗闻而遽止之.时陈禅为司隶校尉,召瑗谓曰:「第听只上书,禅请为之证.」[四]瑗曰:「此譬犹儿妾屏语耳,愿使君勿复出口.」遂辞归,不复应州郡命. 久之,大将军梁商初开莫府,复首辟瑗.自以再为贵戚吏,不遇被斥,遂以疾固辞.岁中举茂才,迁汲令.[一]在事数言便宜,为人开稻田数百顷.视事七年,百姓歌之. 汉安初,大司农胡广、少府窦章共荐瑗宿德大儒,从政有夡,不宜久在下位,由此迁济北相.时李固为太山太守,美瑗文雅,奉书礼致殷勤.岁余,光禄大夫杜乔为八使,徇行郡国,[一]以臧罪奏瑗,徵诣廷尉.瑗上书自讼,得理出.会病卒,年六十六.临终,顾命子寔曰:「夫人禀天地之气以生,及其终也,归精於天,还骨於地.何地不可臧形骸,勿归乡里.其賵赠之物,羊豕之奠,一不得受.」寔奉遗令,遂留葬洛阳. 瑗高於文辞,尤善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一]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埶、七言,凡五十七篇.其南阳文学官志称於後世,诸能为文者皆自以弗及.瑗爱士,好宾客,盛修肴膳,单极滋味,不问余产.居常蔬食菜羹而已.家无担石储,当世清之.[二] 寔字子真,一名台,字元始.少沈静,好典籍.父卒,隐居墓侧.服竟,三公并辟,皆不就. 桓帝初,诏公卿郡国举至孝独行之士.寔以郡举,徵诣公车,病不对策,除为郎.明於政体,吏才有余,论当世便事数十条,名曰政论.指切时要,言辩而确,[一]当世称之.仲长统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其辞曰: 自尧舜之帝,汤武之王,皆赖明哲之佐,博物之臣.故嚱陶陈谟而唐虞以兴,伊、箕作训而殷周用隆.[一]及继体之君,欲立中兴之功者,曷尝不赖贤哲之谋乎!凡天下所以不理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习乱安危,怢不自鷪.[二]或荒耽嗜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三]或犹豫歧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四]或簄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 於上,智士郁伊於下.[五]悲夫! 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岁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一]风俗雕敝,人庶巧伪,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岂必体尧蹈舜然後乃理哉?期於补 决坏,枝柱邪倾,[二]随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三]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四]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五]是以受命之君,每辄创制;中兴之主,亦匡时失.昔盘庚愍殷,迁都易民;[六]周穆有阙,甫侯正刑.[七]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八]何者?其顽士闇於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九]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己,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觽,遂见摈 .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贾生之所以排於绛、灌,屈子之所以摅其幽愤者也.[一0]夫以文帝之明,贾生之贤,绛、灌之忠,而有此患,况其余哉! (故宜)量力度德,春秋之义.[一]今既不能纯法八(世)[代],故宜参以霸政,[二]则宜重赏深罚以御之,明著法术以检之.自非上德,严之则理,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审於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三]荐勋祖庙,享号中宗.筭计见效,优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四]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监.昔孔子作春秋,曪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五]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六]以为结绳之约,可复理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七] 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一]盖为国之法,有似理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梁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梁肉理疾也;以刑罚理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 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二]方将柑勒鞬輈以救之,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三]昔高祖令萧何作九章之律,有夷三族之令,黥、劓、斩趾、断舌、枭首,故谓之具五刑.文帝虽除肉刑,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趾者笞五百,当斩右趾者 巿.右趾者既殒其命,笞挞者往往至死,虽有轻刑之名,其实杀也.当此之时,民皆思复肉刑.至景帝元年,乃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民)[人].」乃定律,减笞轻捶.自是之後,笞者得全.[四]以此言之,文帝乃重刑,非轻之也;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必欲行若言,当大定其本,使人主师五帝而式三王.[五]荡亡秦之俗,遵先圣之风, 苟全之政,蹈稽古之踪,复五等之爵,立井田之制.[六]然後选稷契为佐,伊吕为辅,乐作而凤皇仪,击石而百兽舞.[七]若不然,则多为累而已. 其後辟太尉袁汤、大将军梁冀府,并不应.大司农羊傅、少府何豹上书荐寔才美能高,宜在朝廷.召拜议郎,迁大将军冀司马,与边韶、延笃等著作东观. 出为五原太守.五原土宜麻枲,而俗不知织绩,民冬月无衣,积细草而卧其中,见吏则衣草而出.寔至官,斥卖储峙,为作纺绩、织 、綀縕之具以教之,民得以免寒苦.[一]是时胡虏连入云中、朔方,杀略吏民,一岁至九奔命.寔整厉士马,严烽候,虏不敢犯,常为边最.[二] 以病徵,拜议郎,复与诸儒博士共杂定五经.会梁冀诛,寔以故吏免官,禁锢数年. 时鲜卑数犯边,诏三公举威武谋略之士,司空黄琼荐寔,拜辽东太守.行道,母刘氏病卒,上疏求归葬行丧.母有母仪淑德,博览书传.初,寔在五原,常训以临民之政,寔之善绩,母有其助焉.服竟,召拜尚书.寔以世方阻乱,称疾不视事,数月免归. 初,寔父卒,剽卖田宅,起頉茔,立碑颂.[一]葬讫,资产竭尽,因穷困,以酤酿贩鬻为业.时人多以[此]讥之,寔终不改.亦取足而已,不致盈余.及仕官,历位边郡,而愈贫薄.建宁中病卒.家徒四壁立,无以殡敛,光禄勋杨赐、太仆袁逢、少府段熲为备棺椁葬具,大鸿胪袁隗树碑颂德.所著碑、论、箴、铭、荅、七言、祠、文、表、记、书凡十五篇. 寔从兄烈,有重名於北州,历位郡守、九卿.灵帝时,开鸿都门榜卖官爵,公卿州郡下至黄绶各有差.其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而後倍输,或因常侍、阿保别自通达.[一]是时段熲、樊陵、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皆先输货财而後登公位.烈时因傅母入钱五百万,得为司徒.及拜日,天子临轩,百僚毕会.帝顾谓亲幸者曰:「悔不小靳,可至千万.」[二]程夫人於傍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三]烈於是声誉衰减.久之不自安,从容问其子钧曰:「吾居三公,於议者何如?」钧曰:「大人少有英称,历位卿守,论者不谓不当为三公;而今登其位,天下失望.」烈曰:「何为然也?」钧曰:「论者嫌其铜臭.」烈怒,举杖击之.钧时为虎贲中郎将,服武弁,戴鶡尾,狼狈而走.烈骂曰:「死卒,父檛而走,孝乎?」[四]钧曰:「舜之事父,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非不孝也.」[五]烈臱而止.烈後拜太尉. 钧少交结英豪,有名称,为西河太守.献帝初,钧与袁绍俱起兵山东,董卓以是收烈付郿狱,锢之,锒铛铁锁.[一]卓既诛,拜烈城门校尉.及李傕入长安,为乱兵所杀. 论曰: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沈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駰、瑗虽先尽心於贵戚,而能终之以居正,则其归旨异夫进趣者乎!李固,高絜之士也,与瑗蝰郡,奉贽以结好.[一]由此知杜乔之劾,殆其过矣.寔之政论,言当世理乱,虽 错之徒不能过也. 赞曰:崔为文宗,世禅雕龙.[一]建新耻洁,摧志求容.永矣长岑,于辽之阴.不有直道,曷取泥沈.瑗不言禄,亦离冤辱.子真持论,感起昏俗. 校勘记 一七0三页 三行 谏刺史无与燕剌王通 按:「刺史」之「刺」从朿,「剌王」之「剌」从束,二字音义并异,各本往往鬭混. 一七0三页 六行 太保甄丰 按:集解引黄山说,谓前书王莽传甄邯为太保,丰为太阿,未为太保也,「保」「丰」二字当有一误. 一七0三页 八行 昔(在)[者]鲁君问柳下惠曰 据汲本改,与前书董仲舒传合. 一七0四页 五行 掾吏叩头谏曰 按:刊误谓「吏」当作「史」.总言之,掾、史皆吏也,独言之当云史耳. 一七0四页一二行 郡国常以春行(至)[主]县 陈景云谓「至」当从续志本文作「主」.主县者,所主之县也.按:百官志云「当以春行所主县」,陈说是,今据改. 一七0六页 九行 阖衡门以埽轨 按:「埽」原鬭「归」,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一七0七页 五行 偷苟且也 按:汲本、殿本「偷」作「媮」,与正文合,然偷媮同字,似不必改归一律,今仍之. 一七0七页 八行 不为利(齳)[谄] 据集解本改. 一七0八页一0行 暮春[者]春服既成 据汲本、殿本补,与论语合. 一七0八页一二行 启余足 按:汲本、殿本「余」作「予」,与论语合. 一七0八页一二行 父母全己生之 按:汲本、殿本「己」作「而」. 一七一0页 九行 所以尚骐驎者 汲本、殿本「驎」作「骥」.按:骐骥、骐驎皆谓良马也. 一七一一页 四行 纷 塞路 「 」汲本、殿本作「繷」.集解引惠栋说,谓「繷」依方言作「 」,云「南楚凡大而多谓之郺,或谓之 」.郭璞曰「 音奴动反」.按:据惠说,则字当作「 」. 一七一一页 八行 与其有事 按:刊误谓案文「与」合作「当」,上又合有「故」字,杨雄、蔡邕同用此律也. 一七一三页 五行 楚可破(之)[也] 据刊误改. 一七一三页一0行 昔夏后开(冶)使飞廉析金於山 沈钦韩谓「冶」字衍文,见墨子耕柱篇.今据删.按:墨子「析」作「折」,王念孙谓作「折」是. 一七一五页一四行 五员树功於柏举 汲本、殿本「五」作「伍」.按:五伍通. 一七一六页 一行 原衰见廉於壼飧 按:「衰」原鬭「襄」,迳改正. 一七一六页 七行 华峤书(曰)因字作回 按:「曰」字当衍,今删. 一七一六页 九行 利合而友 按:「利」原鬭「时」,迳改正. 一七一七页一四行 奔随 按:「随」原鬭「遗」,殿本鬭「隋」,迳据汲本改正. 一七一七页一五行 军败吴而复楚国 按:「军」字疑衍. 一七一七页一六行 唐且即唐雎也 按:「雎」字各本并鬭「睢」,迳改正. 一七一七页一六行 魏使人请救[於秦] 据汲本、殿本补. 一七一七页一七行 丈人忙然乃远至(魏)此[魏]来者数矣 据汲本改.按:今本战国策作「丈人芒然乃远至此,甚苦矣,魏来求救数矣」. 一七一八页 五行 昔赵衰为原大夫 按:陈景云谓「昔」当作「晋」. 一七一八页一六行 (帝)[常]嗟叹之 据汲本改. 一七二0页 二行 阳(侯)[平]之族 刊误谓案文「侯」当作「平」,王凤封阳平侯,前书亦谓阳平之王也.今据改.按:集解引黄山说,谓凤乃嗣侯,始封阳平者,凤父顷侯禁也. 一七二0页 六行 (礼)[悫]漫漫兮 据殿本改.按:疑「悫」先鬭作「礼」,转写又鬭作「礼」. 一七二0页 八行 论语(曰)孔子之言也 据校补删. 一七二一页 一行 元帝王皇后弟(王)[子]莽篡位 校补谓「王」乃「子」之鬭,莽乃后弟曼子也,各本皆未正.今据改. 一七二一页 七行 矜矜业业 按:汲本「矜矜」作「兢兢」. 一七二一页一三行 扶人无(容)[咎] 据殿本改.按:集解引钱大昭说,谓「容」当作「咎」. 一七二三页 七行 第听只上书 「第」原作「弟」,殿本同,此据汲本改,注同.按:第弟通. 一七二三页一四行 司马相如[传]曰 据集解引黄山说改.按:此非司马相如语,乃文君谓相如云云也. 一七二四页一一行 单极滋味 按:御览九七六引「单」作「殚」. 一七二六页一0行 虽合圣德 按:张森楷校勘记谓治要「德」作「听」,疑「听」字是. 一七二七页一二行 (故宜)量力度德 刊误谓案文多「故宜」二字,下文自有用「故宜」字处.今据删. 一七二七页一二行 纯法八(世)[代] 刊误谓「世」当作「代」.集解引惠栋说,谓文选注引作「八代」.按:此转改之失,今据改.注同. 一七二八页 八行 管仲相公子纠而射桓公 按:集解引黄山说,谓原注「射桓公」下当有「卒乃相桓公」句. 一七二八页一四行 平则致养 按:殿本无「致」字. 一七二九页 一行 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 按:「清」原鬭「请」,迳据汲本、殿本改正. 一七二九页 四行 [加]笞与重罪无异 据汲本、殿本补,与前志合. 一七二九页 五行 不可为(民)[人] 按:校补案前志本作「不可为人」,此转改之失.今据改. 一七二九页一四行 皇路天路也 按:汲本「天」作「大」. 一七三0页 一行 马动[则]銮鸣銮鸣则[和]应 据汲本、殿本补. 一七三0页 一行 行[之]节也 据今本说苑补「之」字.按:汲本、殿本「节也」上无「行」字. 一七三一页 四行 时人多以[此]讥之 据汲本、殿本补. 一七三一页 四行 及仕宦 汲本、殿本「官」作「宦」,勘误谓案文「宦」当作「官」.按:集解引王会汾说,谓古书中言「仕宦」者甚多,「仕官」不成文理,此传写互误,传及注「宦」字当本作「官」,刘注当本作「官当作宦」. 一七三一页 七行 一作标 按:「标」原鬭「摽」,迳改正. 一七三二页 一行 父檛而走 按:汲本「檛」作「挝」. 一七三三页 三行 腒乾(腒)[朐] 按:张元济後汉书校勘记谓汪文盛刊本、元大德本并作「乾朐」.今据改.又按:殿本作「乾雉」,与仪礼士相见礼「夏用腒」释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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