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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十月」考(下)
作者徐霞客
标签黛玉 冬寒十月 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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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来检验这个假设。

十九回里另有一句和「冬寒十月」一样,不符合今本的情节。袭人对宝玉说:「自我从小儿来了,跟著老太太先服侍了史大姑娘几年,如今又服侍了你几年…」。这句对白一方面证实了十九回确实是很早期的稿本,一方面说明了,在早本中,湘云小时後住在贾府,和宝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麽黛玉进府该是几岁呢?

很多人都说过黛玉年龄的问题。今本黛玉进府才六岁,但是看她的应对进退,察言观色,哪里像是六岁的儿童。第三回说,宝玉比黛玉大一岁,但是黛玉眼中所见,可不是一位七岁儿童,而是一位「青年公子」。可见早本里,黛玉当时的年纪较大。四十五回里,黛玉自称十五岁。这应该也是早本遗留,四十五回离进府的时候,即使扣掉《风月宝鉴》里移植过来的情节,应该也有两年了。进府大约是十三岁。和年龄的改写关系密切的是黛玉的父母是否健在的问题。

今本黛玉进府时,母亡,父亲健在,任巡盐御史。张爱玲在《二详红楼梦》里,根据甲戌本第三回的回目「荣国府收养林黛玉」,还有两条脂批,认为在早本里,黛玉是父母双亡後入府。所以今本「林如海捐馆扬州城」一段的情节,是到了甲戌本才加入的。

今本「意绵绵静日玉生香」发生在黛玉从扬州回来之後,如果早本里没有「林如海捐馆扬州城」一段,黛玉也就不曾回扬州一趟,「意绵绵静日玉生香」的顺序应该在哪里呢?回中宝黛说完了冷香、暖香的话题後,宝玉便问黛玉「几岁上京,路上见何景致古迹,扬州有何遗迹故事,土俗民风」。如果是问这一趟去扬州的事,怎麽会说「几岁上京」呢?而且依照今本,贾琏送黛玉回来时,才刚刚宣布元春晋封为妃。隔了大半年了,到第二年正月才来问「路上见何景致古迹,扬州有何遗迹故事」不太合理。我推断,这里问的是黛玉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上京的事。

这一回原先的顺序可能在湘云从贾府搬回叔叔家之後,黛玉到贾府来之後不久。这时候黛玉才来没多久,从他们对话的语气看来,他们已经熟识却尚未相恋。当时的季节就是十月,所以黛玉才会说「冬寒十月,谁带什麽香呢?」。「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这两场温馨感人的感情小品,在改写时当然舍不得丢掉,但是黛玉入府的年龄改小,宝玉黛玉的对话又绝不可能出自六七岁的儿童,只好把这一回往後移,移到宝玉黛玉大约十二三岁的时候。

除了时序错乱之外,还有其他的理由支持十九回从别处移来吗? 有一个现成的证据,就在庚辰本上。

庚辰本的格式,每一回开始都是:
(第一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卷之)
(第二行)第╳╳回
(第三行)回目

庚辰本的十七十八十九回未分开,回首页第二行是「第十七至十八回」,没有提十九回。第十九回开始的另起一张纸,缺了回首格式这三行,没有回目,「第十九回」这四个字写在前一回回末背面的空白页上,冯其庸认为是後人所加。十九回最後一页背面的空白页上,有署名玉蓝坡的一条批注「此回宜分做三回方妙系抄录之人遗漏」。己卯本的十七十八十九回同样未分开,在十九回前另以朱批注明十九回,这个情形和庚本类似。

我判断,这一回是从先前的早本拆下这十几张,缝钉在己卯庚辰的十七十八回後。加钉上两张白纸,添写上《风月宝鉴》里来的情节,引出探访袭人一段,又在回末的空白加上一段宝钗打趣宝玉的尾巴,接到下一回,再由抄手过录。这是由《红楼梦魇》得来的启发。

既然十七十八十九这三回原来是一大回。那麽,也可能这三回原来是同一回的情节,後因篇幅扩充,而分成三回。这就和十九回由前面移来插在这里的假设有所抵触了。

但是十七十八回是接著抄下去,一气呵成,没有间断,可见过录的底本就是如此。十九回另起一张纸,和十八回末分的清清楚楚,绝无混淆。而且十七十八回说的几乎都是大观园,十九回在省亲结束後开始,主题也不连贯。应该不是和十七十八回源出自同一回。最重要的在这三回加起来的一大回之前,清清楚楚写的是「第十七至十八回」,不包括十九回。也就是说十九回另有来源。这个版本上的证据,支持「冬寒十月」是原来的时序,被放在十七十八回後,造成了时序的错误。

总结一下,庚辰本十九回中的「冬寒十月」代表了改写前的季节,并不是口头语,原先这一回的顺序在前面,後来往後移,成为十九回。这个改动的必要应该是黛玉从父母双亡,十三岁到贾府,改成父亲健在,六岁到贾府所造成的。确定放在十七十八回後,可能是在己卯年

以上是我不成熟的想法。我必须说明,这只是假设,不是结论。假设合理不合理,还有待大家的批评。假设合理,也还未必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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