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探春平反
作者:北方的河
探春和宝钗有相似之处,即都精于事物。但又有不同,宝钗是内藏精明,外示浑厚,说话做事往往也有所藏隐。探春却似乎精明得表里如一,直言直语。
第五十五回赵姨娘闹到探春处那一节,探春对赵姨娘说,难道隔些日子就闹将一回,怕别人忘了自己是姨娘养的不成。有人据此贬探春,说她太冷酷无情了,没有人情味,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啊。我却不这么看,夸大一点说,想给探春平反。
对几乎有些昏聩的赵姨娘,不以最能触动她的心的话弹压住,纠缠不易了解。虽是母女之间,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于逻辑几乎处在半混乱状态的母亲来说,无疑是没有效果的。这是其一。
其二,我觉得探春抓住了一个理性互动的道理。在众人面前,她秉公办事,不徇私,甚至恶语对自己的母亲。用现在话说,有利于树立自己的形象和地位。这不单单是指在众仆面前,也包括在众主子甚至贾母面前。而赵姨娘畏惧探春的,正是这一点。所以,探春越这样地对待母亲,母亲反倒更有些畏惧,更听话,更少些纠缠。反过来说,越是与母亲少些接触和是非,越是多接近些贾母王夫人,自己在家中的形象和地位也就越高。这就是所说的互动的逻辑。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探春这话一箭双雕,即不只是给赵姨娘听,更是给周围的人听的。我们不妨稍想一下,探春在众人面前这么说,是想让众人忘记或淡漠她与赵姨娘的母女关系吗?绝对不是。探春若有此意,便是此地无银,或是越抹越黑了,可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岂不荒唐?既然不是此意,便是彼意,即言外意告诉众人,别忘了赵姨娘尽管有些昏聩,但是毕竟是我的母亲!所以,探春说这话,对赵姨娘是言中之意,对周围人却是反意,即言外之意。言外之意自然使众人不至于过份对待赵姨娘,从全书来看,探春对赵姨娘起到了不显明的保护作用,第六十一回,平儿说不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便伸出三个手指来就可见一斑。我们很容易想到,探春如果不是这样对待赵姨娘,而是母女经常粘在一处,不接近贾母王夫人,那么,不仅她自己的形象和地位要大打折扣,赵姨娘恐怕也要受更多的气了。
从最理性的角度看,探春不能客观上改变赵姨娘受气的地位,只能使赵姨娘受气的程度有所减轻罢了。
其实,这母女并非没有共同点。赵姨娘有着强烈的反抗意识,这种精神仿佛也传给了探春,搜身的王善保家的不是挨了一记耳光吗?不管是为了不平等的待遇还是为了自己的人格,总之,这一点上他们是相似的。
有红友说电视剧上探春远嫁,赵姨娘哭了。我没看到这一集,但我十分赞同。若是我,会安排母女拥抱洒泪而别的!我们看看第五回写探春的吧: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对于远嫁前的女儿,她的骨肉娘亲是谁,当然是生身之母赵姨娘。我绝不相信远嫁的探春临行前会撇开生母投入王夫人怀中洒泪而别的!
又想起开始时说的探春与宝钗的对比,还应该补充的是,探春的反抗精神宝钗几乎没有。再就是,如果宝钗有赵姨娘那样的母亲,断说不出探春的话来,大概只有哭的份儿了。所以,在这一点上,探春表现了比宝钗更为精明、更为深刻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