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致高鹗的抗议书

羽白

兰墅御史：
　　您的续后四十回《红楼梦》，看了之后，异常钦佩。您将我这一
部无法写完篇的自叙传，竟逐事加以结束，使成为一部首尾贯串的
完整之作，既周到又细心，甚可佩服。但也有可为遗憾的，是您硬
把我拖下水去做和尚这一件事。须知我一生最恨僧道，袭人姑娘
知道我这个脾气，还对我下过箴规。替我作媒的张真人，胡诌妒妇
方的王道士之流，都是我所看不起的。至于参禅啦，面壁啦，皆是
一时兴至无事找事而已。不错，我承认在林妹妹前，赌过几次咒，
说要做和尚去，但你要晓得这是我的气话，更证明我对于和尚生活
毫无兴趣，林妹妹是明白我意思的。所以当我和袭人生气那一天，
我说“你死了我做和尚去”，林妹妹伸了两个指头向我说道：“记着
做了两遭和尚了。”我虽然读书无多，但世情看得最透切，见解相当
超脱，我决不相信你们一般俗人所想的“一子成佛九祖升天”那些
鬼把戏，这是您第一点错误。其次您把宝钗写得太卑劣，太不堪
了。虽说宝姐姐是一个比较冷静而具有深心的人，但她有尊贵的
品格，和高度的理智。在大观园诸姐妹之中，除了林妹妹以外，就
算她员可爱敬。至于她心目中是不是属意于我，虽无表示，但我们
之间是存有相当情愫的。从宝姐姐的身分地位说，从她与林妹妹
的姐妹情感上说，从我们自己的爱情进展上说，她决不肯做出那种
鬼鬼祟祟冒名顶替的行为。纵使受了老太大姨妈的压迫，或凤姐
的作弄，她决乎有法自全，不肯留下这个终身污点的。这是您第二
个错误。此外一些小节目，例如潇湘妃子之成神，凤姐之魂返金
陵，都是可原谅的小错误，我也不多指摘了。
　　　　　　　　　 (北平《新民报日刊》，1948年10月7日)

转自《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8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