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又作佛陀、浮屠等,是印度梵文(buddha)的音译,简称做佛。汉意是觉者,白话是觉悟了的人。
觉悟了的人就是佛,可见这佛不但不是迷信,而且还要破除迷信,让人们真正明白宇宙人生的真理,从而得到觉悟而成为自己的主人。
觉的意思是一觉睡醒过来,悟的意思是有了自我的意识。没有一个人愿意生活在黑暗或者蒙昧之中,所以人们都企盼着觉醒与明悟。
悟字从心(忄)从吾,就是说心中有了吾的意识,或者说是吾自己意识到了吾的存在。就好比那笛卡尔说的“我思故我在”一样,因为我有了清醒的意识,所以才标志着我自己的存在。有了这种存在的感受,也就是悟。
自己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才会对得起自己和自己周围的环境,才会做得真正像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作为人的存在,昏昏噩噩,尸位素餐,仿佛猪狗一样,哪里还有一点点人味呢?
就像《西游记》中的那个猪八戒一样,只知道贪财好色,馕糠拱槽的家伙,怎么能够觉悟呢?必须让他放弃一切属于动物的欲望,而进入人的高贵的精神生活,才是人的觉悟。
所有的动物成不了佛,只有人才能够达到那佛的境界,释迦牟尼佛说过:
一切诸佛世尊,皆出人间。
可见,人之所以能够成佛,就在于他有智慧。
人的智慧,来自于人类有语言,会思维,有概念,有精神,更有能够否定和超越自己的意志。通过认识世界,掌握知识,使用概念进行思维,最后找到一条能动地适应自然和社会的最佳途径,这就是所谓的智慧。
有的人宣扬说,什么都不要想,都不要做,不要有文化,不要有思想,就能够得到智慧。全是一派胡言,根本就没有真正理解了佛祖的意思。
人如果不使用自己的概念、判断、理解、分析等综合的思维能力,怎么能够叫做一个人呢?他与那动物的区别又在哪里呢?怎么能够认识规律、把握真理、看透人生呢?又怎么能够觉悟真理而成佛做祖呢?
那些叫嚷着让人们放弃一切文化的人,本身就没有文化。他们希望人们都像他们那样无知和愚蠢,自然也就不会显出自己的愚昧与无知了。
实际上,从佛教本身的发展史上,我们就可以看出佛教思维模式中的智慧来。
释迦牟尼佛的时代,印度人都很偏执。或者贪婪于财物,或者贪图名势,或者贪婪于修行,要么热衷于仕途,要么倾心于苦行。结果由于偏执,不仅解脱不了自身出离火坑,反而造成了无尽的烦恼。
佛祖为了寻找到一条真正的解脱大道,便按照当时人的习惯,身入丛林苦修六年。结果,这种苦行的方法只能导致偏执和伤害,无法得到圆融,自然也就无法真正得到觉悟,从而认识真理。
他抱着追求彻底解脱的目标,走出了苦行林,坐在菩提树下,静静地利用他自己作为人的特点,进行反省和观照,终于认识到了人生痛苦的根源,自然也就得到了解脱而成就佛果。他认为,人的烦恼就产生于对客观外境的执着,对于色、声、香、味、触、法的迷惑。所以,无论是追求名利、权势、修行等,都不能够解决真正的问题,反而会更增加烦恼与痛苦。这里的根本就是人们的糊涂无明。
当然,我们的感觉器官几乎都是外向型的,所以一定要向外去追求。而追求的过程,也就是在消耗我们自己的过程。猪八戒见了女色,便会魂飞魄散,或者如秦观说的“销魂当此际”,这样以来,我们本身的自我也就随之而失去了。反过来说,当我们自以为占了便宜而心中执着于外在事物的时候,其实我们自己的心灵也就会被它们所占据或者束缚住了,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自由了。
为了得到真正的自由,成为我们自己的主人,那就不应该继续沉迷于外在事物。然而,人们的生存的确离不开外在的事物,还必须解决了衣、食、住、行的问题,才能够去考虑深层次的意识形态问题。所以,人们的天性就是要依赖于外在事物的,这与动物的情形一模一样。但人毕竟已经超越了动物,有了思维和丰富的精神世界。而正是语言和思维的活动,才标志着人的特点,所以人的精神系统一定要走出动物的盲区。也就是说,人必须弄清楚自己的欲望和执着的动机和目的,然后消灭不利的因素,也就可以得到真正的精神升华了。
那么怎么才能够去掉自己的不利因素和欲望,从而得到精神的超越与升华呢?这一个根本的道路,就是不执着。怎么才能不执着呢?只有一点,就是没有什么好执着的,什么也都不可以执着的。
只有外界的事物没有一件可以执着的了,那我们的心灵肯定不会放纵在外的,岂不就没有了烦恼与忧愁!所以,释迦牟尼佛祖在他所传播的教义中,最强调的一条就是四大皆空。所谓的“四大”,是指的构成世界万物的根本元素地、水、火、风。就好比我们人类的肉体,坚硬的东西如骨头,就好比是地;血水浓液等,则好比是水;体温等却又是火,而呼吸等又是风。
不要说世界上的万物了,就说我们人类自己吧。这四大元素组合起来了,我们便成为人了;这四大元素离散了,我们这个肉体也就没有了。所以,这就叫做缘散缘聚,云来云去,永无定准。这又叫做诸法无我,诸行无常。也就是说,所有的事物都不能靠所谓的“自我”来主宰的,所有事物运行的规律都是变化无常的。
太阳不可能说她什么时候想出来就出来,不想出来就不出来;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都受着特定时空的限制。我们人类更是如此,更是多愁善感,更是妄想幻觉,希望长生不老,希望什么事情都知道个究竟。但事实上,这只是我们自己的一厢情愿,谁也不会答理我们。包括我们自己的肉体,也受到了各种各样环境条件的限制,根本没有办法来加以主宰。
执着于那些不可以执着的事物,本身就是不明智的,而且是自寻烦恼,最后承受痛苦的也只能是我们自己。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执着于那些不可以执着的事物呢?人生百年,在整个宇宙史上,连一瞬也算不上,那又何苦去追逐虚幻妄想的事物呢?为什么不去顺其自然地接受自然和社会中的真实呢?
接受了真实,就会自然而然像草木虫鱼那般地生存了,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烦恼与痛苦了。所以,释迦牟尼佛在世传法,主要采取的是一个“破”字,就是要破除世人妄想执着的糊涂心理。既然外界的一切都是虚幻不实的,就连我们自己的肉体生命也都是由四大元素构成的,那么也一定是空而不实的,是不可执着的。
当人们听从佛祖的真谛,就会把世界上的一切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看得很淡。一旦斩断了名缰利索,人们与社会的交往也就淡薄了,出家的人也就多了。这就是当初的小乘佛法,要破除掉一切执着,所以人们还是偏重于出家的修行。
再往后,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也在不断地进行着改变,所以小乘佛法往往不能够适应更多追求人生彻底解脱者的需要,所以也亟需改进和发展。从大众部与上座部的对立,到大乘空宗、有宗和中观学派等的创立,都是使佛教走向人间化和大众化中流砥柱。
由于人们对于佛祖和先贤圣哲的向往,所以像教也逐渐发展了起来。人们建寺立塔,绘像刻图,纪念祖师,自然而然地把佛教流传到了更为广大的人间各国。
从人们的心理上来讲,希望总是最最宝贵的精神支柱。没有了希望,也就没有了真正的人生。佛教让人们破除掉一切执着,这本身就是一种解脱和自由的表现。但是人们如果破除了一切的希望,那就如同是槁木死灰一般,毫无生机。连人都不是了,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呢?所以,病态地发展下去,只能使佛教徒都成为自绝于人类的怪物和异类,而且根本就不能解脱。
所以,为了真正的解脱,在破除了自我的执着之后,还要建立一个“立”字或者“有”字。那就是我空法有,识空智有。我自己虽然是虚空不实的,意识也许是空妄的,但总有与之相对的真实吧!那是什么呢?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真谛和大道啊!
佛祖当年主要是说破,原因是因为那时的人都很执着;但等到修行人都不执着了,佛教的修行没有了生机的时候,却必须有人出来讲有,讲希望。只要有了希望,人们才会加倍努力地去修行。佛从一个变成了几十个甚至千百万亿个了,净土从一个而变成了三世十方佛土,而且所有的人也都能够成佛了。修行的人便有了希望,因为他自己也有成就佛果的一天。他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修行中便会有了灵气。
既然人人都可以成就佛果,但如同人间一样,总得有个等差吗,有个顺序吧,所以便有了四果的区别,也即是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而佛也得与人间进行沟通,不能够放下大众在火坑中挣扎而不管啊,所以便有菩萨出现,来替佛祖主持人间的教化。正是菩萨灵活多变的教化方法,才使得佛教更加富有生气,更加深入人心。
人类的心理中都有一种终极的关怀,就是说我的最后结局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宗教中有最终审判,行善的升入天堂,为恶的堕入地狱。有了这样的宗教承诺,人们便可以大胆地去做事为人了。佛教的净土宗,这时也云蒸霞蔚,迅速传播开来。因为它在破除了世俗的执着以后,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最终的归宿,所以人们都无比神往地追求着往生极乐世界。
但是,这样以来,从破到立,从破除执着到又建立一种执着,又走了一个循环。执着以后,自然又会有新的矛盾出现,又必须打破这一执着。因为任何执着都不是究竟,都不是绝对的自由,都必须破除。
然而人毕竟是人而不是佛,受着自然与社会的全面影响,所以在他的身上的确有着魔与佛的所有因素。也就是说,他的一念善良的时候就是佛,而一念邪恶的时候就是魔。他既不可能永远是佛,也不可能永远是魔;既不是绝对的魔,也不是绝对的佛。让他绝对地无不可能,让他绝对地有也不可能。一顿不吃饭,就会让他难受,他不可能永远躲在那与世无争的境界里;然而精神不舒畅,他的心灵就会痛苦,所以他也不可能永远陷在那水深火热的苦海之中。所以,他既要超脱尘俗,却又不能离开尘俗;既要追求虚空,却又不能永住虚空。于是,必须使佛教发展,从而满足佛教信徒的需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响亮的名字出现在佛教史上,出现在人类的智慧史上,它就是“禅宗”。禅宗标榜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也就是说,并不见得要去修炼苦行,摆脱世俗,只要你能够从自己的心地上见到自己的本来佛性,那也就是修成就了。
无论是净土也好,或者说天堂、地狱也好,总之是在人世之外的东西,人们的肉眼是看不见的,也是感觉不到的。感觉不到的东西,是无法认识的;无法认识的东西,也是无法让人相信的。而佛法大海,不信难入,要让所有的信徒都能够相信有什么极乐世界的真实存在,也是一件难事。
而禅宗的宗旨,则在于让你在现实的世界上生活得幸福自在,无烦无恼。这就是既破既立,同时又不破不立。不要人为地做任何事情,一切事情都是自然而然的,就像那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一样,没有任何的烦恼与忧愁。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该上班就上班,该念佛就念佛。心中没有任何的牵挂,没有任何的障碍,一切事物都是我们审美的对象,生活就像那自然中的花儿一样美好。这样以来,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不也就是极乐世界了吗!
我们就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同样是夜晚,却又两种不同的感受:
欢娱嫌夜短,在戚怨宵长。
高兴了,小情人相会便希望夜晚无限地延长,小情人分离则怨恨那夜晚太漫长了。道理是很简单的,就是一个世界观或者人生观的问题。禅宗解决的就是一个人生观和世界观的问题,让你换一个角度去看待人生和世界,你的境界就不同了。
当僧灿大师向二祖慧可大师寻求解脱的时候,二祖便反问了一句道:“是谁缚住了你了,便让你想着要解脱呢!”这话回答得特别好!的确,大自然没有束缚我们,别人也无法束缚我们,真正束缚我们自己的人,就正是我们自己!束缚我们自己的,就是那世俗的名利权位,所以叫做名缰利索。等我们不贪求名利地位的时候,那名缰利索还能够再束缚住我们吗?
其实,我们不破的时候,也就在立了;不立的时候,也就是在破了。或者说,我们人类也同其他任何生命的方式是一样的,从与他们的不同,再走到与他们相同,这一过程就是我们所谓的智慧,也就是禅宗的境界。
我们现在正在为人类的开明和文化而感到自豪,但随着文明的高度发展,学科越来越细,争执也越来越多,烦恼也越来越多了。所以,我们都在想办法超越我们自身,那就是返璞归真,走向未开明时的纯洁和厚道。但我们所谓的回归,其实又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否定,是一种超越。我们所追求的共产主义社会,实际上正是对原始共产主义社会的能动性回归,是一种理想的实现。佛学上讲的极乐世界,就正是人类超越了自身之后所达到的境界。
通向这种境界的道路,就是一种最大的智慧。佛教的原本,来自于印度,也许有不少与我们本土文化不相符合的地方;但这种被改造和发展了的佛教所采用的方法,却正是我们民族文化中的法宝。
我们编著佛教三经的目的,也正是要从中看出中华民族的智慧来,看出佛教对于人类智慧史和思想史的贡献来。等我们自己也掌握了这种智慧的方法,我们的人生也一定会放射出灿烂的光芒的。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大乘佛教的根本经典,是经中之王,其中包含着无穷的智慧和境界,所以我们选为第一经。在各家注解中,只有明朝永乐皇帝的《集注》博采众长,而且多有发挥,明标禅宗宗旨,饶益读者不少,所以加以采用。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般若部经典中的核心经典,虽然篇幅不长,但却句句真理,发人深省,这是禅宗推重的第二部经典。朱皀的注解有条有理,详略得当,深得其中精髓,所以加以采用。
《六祖法宝坛经》可以说是禅宗独立的标志,也是中国佛教的集大成者。人们最容易接受,也不需要多加注释,所以就没有加注。
佛教的智慧是无穷的,仅仅三部小经书只能代表一斑,所以只能说这里所选的只是走进佛法大海中的门道而已。我们的水平有限,时间也比较仓促,难免会有疏漏或者错误的地方,还请读者和方家不吝指教!感激不尽!
编著者
丁丑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