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湘云是“满红”

贾母的牌副儿：蓬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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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二郎游五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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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铁索练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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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篮子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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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云：樱桃九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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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一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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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一回书，十分重要，读者却只在
“热闹”、“取乐”上着眼，大失本旨了。

　　　　牙牌者，吾乡俗名“牌九”，普通为竹制，讲究的骨制
，故又名骨牌（相对于叶子成纸牌而得名）“牙牌”实为雅名，
很少真的是象牙做的，其牌计小牌三十二枚，略呈长方形，上面
镌刻小原点儿，点数从一到六为止，但每枚是上下两个圆点儿组
成。如两个幺点儿，名为地牌（俗称“地幺”）；两个四点叫做
人牌（俗称“大仁”）；两个六点儿叫做天牌（俗称“大天”）
。此为天、地、人“三才”。其余如上幺下六叫“幺六”；上三
下四叫“三四”；上三下六即名“三六”；但上四下五则名为“
花九”；上四下六叫“锦屏”；上五下六叫“虎头”。其余类推
，以两数为称者居多，偶有异称，如上幺下三叫“幺鹤”；上下
各二点叫“二板”；上下各三叫“长三”；上下各五叫“大五”
（书中叫“长五”）。重要的一点是：点儿以红色为贵，而这在
一至六之中，只有幺与四是红的。

　　　　于是，“地幺”与“大仁”是全红的。

　　　　牙牌令是三枚为一副，点子配好，各有专名——取名重
在巧取像形，又运用诗词成句，十分有趣。而它之讨人喜欢，是
在于品格在雅俗之间，故邀共赏之乐。

　　　　看看个人的牌副儿，立刻发现其寓意之深，运思之妙，
令人叫绝。

　　　　众所注目：宝钗与其母薛姨妈均为全绿色。黛玉与贾母
均为绿中有一红。刘姥姥是红中有一绿，而得到满红的，只有湘
云一人！

　　　　红，专属湘云。这已毫无疑义。

　　　　本文不能把每个人的牌副儿，取名取义、象形巧思都逐
一细讲，那将太繁。如今只看湘云的一例。

　　　　湘云得的是左右皆为地牌，上下各一幺点儿，中间是幺
四。一共九点，点点通红。

　　　　此副即名为“樱桃九熟”，红点儿在此“象”红樱桃（
在别副可象日，象月，象花朵......）。

　　　　鸳鸯起令：
　　　　左边长幺两点明——双悬日月照乾坤。
　　　　右边长幺两点明——闲花落地听无声。
　　　　中间还得幺四来——日边红杏倚云栽。
　　　　凑成樱桃为九熟——御园却被鸟衔出。

四句，各取象形象意，而应令者各答以唐诗一句，并且要合辙押
韵。

　　　　艺术的巧妙，不必多讲自明，然而这四句诗又是何意呢？

　　　　讲起来真不简单，内中事情可大了！

　　　　原来，第一句是李白诗，暗指唐玄宗时肃宗荘——而又
暗射乾隆初时康熙太子之长子弘皙自立“小朝廷”欲取代乾隆，
而此时导致了曹、李二家的惨遭政治牵连。第二句是说因此两家
女儿如落花委地而无复知闻。三、四句最奇，尚不知应作何解，
因为“日边红杏倚云栽”是探春“得贵婿”作王妃的预兆，又如
何与湘“云”发生联系？而且“御园却被鸟衔出”似乎隐寓曾为
皇宫收入而又得人救出——此“御园”是否可能实指弘皙一方？
良不可晓。

　　　　无论如何这都表明了湘云日后的苦难历程，是十二分曲
折险恶的。

【附说】
　　　　牌点子“象形”，如“五”排成花朵形，故喻梅花。贾
母、薛姨妈同一想象。“三”，则宝钗比为水荇的翠带，连环的
锁链，而刘姥姥却比为“毛毛虫”——是因为“三”是三个绿点
儿斜着排列，所以如此有趣。余不备举。

作者：周汝昌
录入：恨石斋
转自北大未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