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脂评作者脂砚斋、畸笏叟是何许人,学术界众说纷纭。关于脂砚斋,就有作者说、史湘云说、堂兄弟说、叔父说等。关于畸笏叟,有舅父说、曹頫说、同一人说等。
1.关于脂砚斋
(1) 作者说
最早提出脂砚斋是作者曹雪芹自己的,是胡适。他说:“我看了此本(庚辰本),我相信脂砚斋即是那位吃胭脂的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又说:“脂砚,只是那块爱吃胭脂的顽石,其为作者托名,本无可疑。”
俞平伯也赞成脂砚斋是作者曹雪芹的说法。他附和说:“作者作书时的心理,旁人怎得知。”脂砚斋是曹雪芹的说法,根源于自传说:脂砚斋 = 贾宝玉,贾宝玉= 作者,所以,脂砚斋 = 作者。作者说的主要根据是脂批:“凤姐点戏,脂砚斋执笔。”据此推理说,能在凤姐周围的男人,宝玉最有资格。
但是,脂砚斋是曹雪芹的说法,只是一种推断,并不符合实际,因此不能成立。其理由是:曹雪芹不会自吹自擂,也没有必要在自己的作品中加批语。
在脂批中,多处出现“一脂一芹”,“明日两个人”,“芹死脂悲”。可见,脂砚斋不是曹雪芹。
(2) 史湘云说
主张脂砚斋是史湘云的,是周汝昌先生。他找出脂批中有许多女子口气,认为脂砚斋是个女性。
史湘云说的主要根据是脂批中的话。庚辰本第二十六回有一条批语:“玉兄若见此批,必云:‘老货,他处处不放松,可恨可恨!’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
周汝昌先生认为,与钗、颦等相比,非女性莫属。又如,宝玉说出“多情小姐同鸳帐”,惹恼了黛玉,脂批云:“我也要恼。”周先生由此认定,这也是一个女子。
甲戌本第二回还有一条脂批:“先为宁荣诸人当头一喝,却是为余一喝。”周先生认为,此人不在宁荣二府,只有宝钗、黛玉、湘云三人,而前二人没有抄家经历,所以定是湘云。此外,脂批多次出现“哭煞幼而丧父母者”。周先生认为,自幼丧父母者,只有湘云。
但是,脂砚斋是史湘云的说法,也同样不符合实际,也不能成立。其理由是:
脂批多次露骨地谈“风月”,并记叙与戏子、妓女作乐的经历,这绝不是闺秀所为,而应是世家子弟。至于比作钗、颦,那也不足为据,在脂批中,多次把宝玉比作女子:“真似一个守礼待嫁的女儿一般……一个极清俊羞怯的女儿。”在后三十回“情榜”中,共六十一人,位于六十名女子上头的是贾宝玉,但贾宝玉分明是个男的,并非女子。可见,脂砚斋不是史湘云。
(3) 堂兄弟说
最早提出脂砚斋是曹雪芹的堂兄弟的,也是胡适,而且还是在提出作者说之前。胡适看了几条甲戌本的批语之后,认为:“评者脂砚斋是曹雪芹很亲的族人,第十三回所记宁国府的事即是他家的事,他大概是雪芹的嫡堂兄弟或从堂兄弟,———也许是曹頫或曹颀的儿子。松斋似是他的表字,脂砚斋是他的别号。”可惜,胡适没有提出多少有力的证据。
脂砚斋是曹雪芹的堂兄弟这种说法,看似有一些道理。脂批常写“一脂一芹”,脂芹二者并列,那关系似是兄弟。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写宝玉怕严父有条批语:“余初见之,不觉怒焉,谓作者形容余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写其照,何独余哉?信笔书之,供诸大众同一发笑。”这种开玩笑的口吻,也似兄弟。
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写宝玉怕严父有条批语:“余初见之,不觉怒焉,谓作者形容余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写其照,何独余哉?信笔书之,供诸大众同一发笑。”这种开玩笑的口吻,也似兄弟。第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有脂批曰:“此亦余旧日目睹亲闻,作者身历之现成文字,非搜造而成者。”第七十四回凤姐与鸳鸯借当一事,有脂批曰:“盖此等事作者曾经,批者曾经,实系一写往事。”从这些批语可看出,有些事是脂砚斋与作者共同参与的。由
此可见,二人均是一家人。
(4) 叔父说
最早提出脂砚斋是曹雪芹的叔父的,是清朝的裕瑞。裕瑞在《枣窗闲笔》中,说:“《风月宝鉴》一书,又名《石头记》……曾见抄本卷额,本本有其叔脂砚斋批语,引其当年事甚确。”又说:“所谓‘宝玉’者,当系其叔辈某人,非自己写照也。所谓‘元、迎、探、惜’者,隐寓‘原应叹息’四字,皆诸姑辈也。”
此信息是裕瑞从“前辈姻戚有与之交好者”处得来。亲戚,指他舅父明义、明琳。明义有《题红楼梦》绝句二十首。明琳曾与曹雪芹在明琳家养石轩中谈笑,交往甚密。由此看来,裕瑞所获得的信息,并非推论而得,有较强的可靠性和较高的可信度。脂砚斋是曹雪芹的叔父的说法,在脂批中也得到印证,因此此说法根据较为充分。
第十七、十八回写到宝玉“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庚辰本夹批:“批书人领至此教,故批至此,竟放声大哭。俺先姐先(仙)逝太早,不然,余何得为废人耶!”曹寅有两个女儿当了王妃。从此批语看,称曹寅的女儿为“姐”者,该是曹寅的儿子。因为曹雪芹是曹寅孙子已得到确证,所以脂砚斋该是曹雪芹的叔叔。
不过,在曹氏的家谱里,曹雪芹似乎没有叔叔。这当中存在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其一:如果曹雪芹是曹羐的遗腹子,那么,曹羑过继给曹寅,曹羑即是曹雪芹的叔叔,也就是脂砚斋。但是在《五庆堂曹氏宗谱》上,明确了曹羐的遗腹子叫曹天祐,而非曹雪芹。
其二:如果曹雪芹是曹羑的儿子,而曹羑是曹宣(荃)的小儿子(四子),那么曹雪芹只有伯父,没有叔父。如果曹宣在四子之后,还生了别的儿子,那么曹雪芹就可能有叔父。但现存资料没有发现。
其三:如果曹雪芹的叔叔是指曹玺(曹雪芹曾祖父)的弟弟曹尔正之孙曹颀(曹尔正之子叫曹宜),那么这种说法是能够成立的。
2 关于畸笏叟
(1) 舅父说
俞平伯提出畸笏叟是曹雪芹的舅父。他在《辑录脂砚斋本〈红楼梦〉评注的经过》中说:“畸笏叟是曹雪芹的亲戚,又长了一辈,都不成什么问题。到底什么亲戚关系?我以为大约他是他的舅舅。”
畸笏叟是舅父的说法,在脂批中有一些旁证。
旁证一:庚辰本第二十四回,写贾芸对他舅舅卜世仁说:“……要是别个,死皮赖脸三日两头儿来缠着舅舅,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舅舅也就没有法呢。”在这一段话旁有一侧批云:“余二人亦不曾有是气。”不过,这条侧批没有署名、系年,何以见得是畸笏叟而不是脂砚斋?余二人的气,也可指叔侄关系。
旁证二:甲戌本第三回,黛玉去见贾赦,贾赦传话“不忍相见”时,有眉批:“余久不作此语矣,见此语未免一醒。”批者以贾赦模特儿自居,与黛玉关系也是甥舅关系。但是,如果畸笏叟真是贾赦的原型,恐怕不会对曹雪芹如此称赞,也不会有那么深厚的情义,因为在《红楼梦》中揭露贾赦的地方不少,如逼鸳鸯为妾,霸占石呆子古扇等劣迹。总之,畸笏叟是舅父的说法证据不足。
(2) 曹頫说
戴不凡提出畸笏叟曹頫。
甲戌本第二十八回,有行侧批:“谁曾经过?叹叹!———西堂故事。”曹寅家自号西堂。而“先姐”是曹寅的女儿,曹寅的两个儿子均早死,曹頫过继给曹寅,那这个畸笏叟当然是曹頫了。
然而这里又有个问题,曹雪芹是谁的儿子?如果是曹頫的儿子,从批语上看,两个人绝不是父子关系。曹頫的遗腹子是曹天祐,而贾宝玉的原型曹雪芹很怕父亲,不像遗腹子,所以曹雪芹不是曹天祐。那么,曹雪芹该是曹宣的另外三个儿子所生的孙子了,但又找不到证据。总之,不确定的因素仍然存在。
(3) 同一人说
认为脂砚斋、畸笏叟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用不同的化名,他们都是曹頫。现在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其一,畸笏叟是曹雪芹同一家族的近亲,对小说的素材很熟悉,对作者的创作也熟悉。
其二,畸笏叟比曹雪芹长一辈。脂批有许多同辈间的打诨语气,而畸批则倚老卖老,俨然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