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玻璃折射进来，照在我的杯子上亮晶晶的。洁白的云朵自由的徘徊在天际，像悠长的思念掠过碧蓝的天空。
我有两个杯子，透明的玻璃长杯只用来喝咖啡，奶黄的卡通小杯永远只盛着红茶。我即喝咖啡也喝红茶，随心情而定。很有趣。
外面的天空很干净，小鸟儿一只只拍着翅膀轻轻飞过，飞翔的身影掠过我咖啡的杯子，一闪而过，却给哦的杯子留下永恒的回忆。我笑，我喜欢这样，喜欢“永恒”两个字带给我的一丝喜悦与少许忧伤！我本就是个矛盾的人，一如我的咖啡与红茶。但也正是矛盾造就了我的独特！
第一次喝咖啡我十五岁，第一次喝红茶我也十五岁。十五岁那年的秋季，红枫道边一家叫做Sunday ’s café的店。我还记得店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姐姐，长得很漂亮，笑起来时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曾看袄过一本书上写有酒窝的女生都很爱笑。我一直不赞成这种笼统的说法，但用在店主身上却极正确。
那个秋天的下午阳光灿烂，没事可做的我无聊地走在红枫道上踩每一片飘落的红叶，走过来，又走过去，长长的枫道上没见两串长长的脚印。我一点也不担心会踩到蔡先生说的落叶堆中狗狗的大便。不是因为城里不许养狗——事实上我隔三差五地就牵着狗狗去散步——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踩到过！
有时天上会吹来一阵凉风，卷起片片落叶翩翩翻飞，而那时候我的头发短短的，风一吹乱乱的，飞在整个秋季里。
第N次走过Sunday ’s café时，我走了进去。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进去。饿非得列出个什么原因来，那便是：里边的店主姐姐好漂亮！
即使有人要讲我是花痴也无所谓，因为我的确是。
我走进去，走到吧台前，坐上高椅，看到漂亮的店主在煮一些栗色的液体，飘着暖香，勾起了我的馋劲！
我扬起天真无邪孩童般的微笑，以宛如皮卡丘般可爱的声音甜甜地说：“姐姐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她转过身看到祖国花朵般的我，亲切地笑着说：“咖啡呀！”
“什么是咖啡？”
“就是你看到的这些有颜色的水呀！”
“那，那些又是什么？”我指着一边盛在大瓶子里的小豆子。
“那是咖啡豆，用来煮咖啡的！”
“那，咖啡好喝吗？”
“嗯……该是很好喝的吧。要知道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呀！”
哇！漂亮店主的笑容似乎永远不会消失耶，被我烦了那么久还不抓狂。
于是我得寸进尺并原形毕露：“我要喝！”
漂亮店主笑出了声音，说：“小孩子不可以喝咖啡哦！”
“为什么？”
“咖啡因会刺激你的脑部，会变笨的！”漂亮店主极有爱心的笑容令我想起了那位爱死我又恨死我的可怜“小女生”班主任，她一次一次地把我请进办公室喝茶聊天，就是为了“挽救祖国美丽的花朵”，这位店主现在正做着相同的事。见惯了，我当然不会上当！
“那他们为什么喝？不怕变成‘猪头’？”我指着店中的客人。
“那是些大人呀！”
诡计成功。
“我也是大人！”我说：“我‘十六’岁了！”实际上前不久才刚过了15岁生日。
漂亮店主怀疑地看着我，随后笑了：“我不信！”
不认识我的人会相信才是猪头！我在心中想着。我生就一张娃娃脸，又身子矮小，加之活泼好动任性爱笑等等好动的孩子气性格，许多人看到我都以为我只有十一、二岁，就像我十八岁的现在仍有人当我是十四、五岁的娃娃！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有些人才十四、五、六岁便好成熟了，而我十八岁了还这么幼稚！当然，“幼稚”是别人的讲法。
“我是大人了！”我说：“你看我一个人出来散步！你瞧，我晓得什么是散步！”
漂亮店主被我逗乐了，她终于给我冲了一小杯咖啡，颜色淡淡的，香味儿也没怎么浓。是件不满意但可以接受的事情。
第一口咖啡，第一个感觉是有点儿苦，但同时有着占多数成分的甜味儿，后来我晓得是因为加了糖，还加了奶。
“还行！”我说，然后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叫Suny。
我说：“为什么是英文？”
有人说世上最喜欢问为什么的动物是猪，可我开始觉得是人类。原因之一：猪猪不会讲话。原因之二：以我为例，而我是纯正的人类！
Suny笑说：“朋友叫惯的，便这么叫了！”
还有一点，这是她男朋友给起的名字。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但从始至终，我都没见过她男朋友。
“哦。那么我是Arbace，阿贝希。原本是呢名，现在也改英文了！”我脑筋一转，说。
“Arbace？很好听的名字！”
“当然！我的名字耶！”很多时候，我是个不谦虚的家伙。
这时店里又有客人进来，Suny便忙她的去了。我则独自一人静静坐着喝我人生的第一杯咖啡。
我端起桌上的杯子，看着里边透着浓浓暖香的咖啡，开始觉得十五岁时的自己的确还幼稚得很，惹人发笑。
我看出窗外，几棵虬劲的树枝挡住了远眺的视线，屋后的山峰被分成了一格一格。好象绿花格子手帕。我笑，喝了一口热着的咖啡。未加糖的，很苦，但我喜欢。
咖啡虽苦，但苦中有奶的香味，只一丝。红茶则较之干脆得多，一苦便苦到底，只是在喝下一会后才觉得嘴里有些甜，也只一丝，不易觉察，喝惯了苦茶的人才品得出来。虽然如此，我仍很少喝不加糖的红茶，因为太苦，我眉头皱得太紧，会长皱纹（？！），而我不想。我喜欢干干净净、平平滑滑的粉嫩！
第一杯咖啡之后，我每周日都要去Suny的店喝上一小杯咖啡。她当然是不收我钱的，不好意思白喝的我便整天泡在那陪她聊天，免得她发闷。那年十月份我爷爷重病住院，作为爷爷最疼爱的孙女儿，我便将所有课余时间用来陪伴爷爷，很久没去Sunday ’s café。
一个月后又一次进入Sunday ’s café门口时，我没有往前，而是走了进去。
爬上得以让我看清吧台内部的高椅，我说：“Hi！”
Suny正趴在吧台上看一本杂志，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看。看到是我，便笑了下：“来了？”
“嗯！”我在椅子上坐正，把玩吧台上的一个小不倒翁。那是一个日式的小娃娃，上次来时它就在这了，只是当时没怎么留意它。它长着短短的头发圆圆的脸蛋，细长的单凤眼不挺也不扁的小鼻子还有不秒年 温润的嘴唇，再加圆脸上的两个红圆圆，煞是难看。日本的动漫画虽好，但中国的玩偶较可爱且漂亮。而且，中国的漫画也在崛起中呢！我想，我就很喜欢看《卡通王》！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心情不好？” Sunny笑着问我：“还喝咖啡？”
我点着那只不倒翁，看它倒下又起立。有个屁用，二战时还不照样被我们打回老窝？还在这儿逞什么顽强？全靠了里边的重物你才起得来，照样是个废物！
“Suny，”我说，“这东西干嘛摆这？”
“它跟你有仇？”
我看向她：“它主子和我祖宗有仇！”
Suny不禁笑说：“你说的是抗日战争？你以前来也没怎么它呀。”
我懂Suny的意思。我说：“我爷爷前些天去世了。他曾参加过抗日战争，打仗时伤了腿，几十年来不曾离开过拐杖。他这后半辈子全叫日本人给毁了！”我又补充：“我前些天才知道这些！”
“很不幸！”她说。
“是不幸。但光荣！”我说，不动声色地：“干嘛摆它在这？”
她叹了口气，说：“几个月前，大概是四个月前吧，一个日本小女孩落在这的。我想她如果再来，会看到！”
我“哦”了一声，也是一件不满意但可以接受的事情。而且中日现在都建交了。而且二战时那个小女孩还是个未知数。而且我想起来我正在自学日语。
“有一种叫做‘红茶’的饮料吗？”我将不倒翁丢过一边，说。
“怎么突然想喝红茶？”又说：“红茶不是饮料。”
“哥哥说的，这些都是哥哥告诉我的。”我说：“他一边说时一边喝着杯什么东西。说完时他叹口气喝口那个，说什么‘还是红茶好啊，苦尽甘才来’！你说，红茶不是饮料，那是什么？”
“我给你冲一杯，你自己喝吧！” Suny笑笑，果真给我冲了一杯深褐色的液体，透着大自然草木般的清香。嗬，我喜欢的香味！
我端起猛喝一大口。
噗！
我猛地全喷了出来，满屋客人哗然，而Suny只是笑，似乎早有所料。
“这是红茶？！”我瞪着Suny。
“是！”只是笑。
“这么哭的东西？！”
“是！”
“这就是我哥讲的很好喝的东西？”我不瞪Suny了，改瞪只剩下一半的茶，不可思议。
“你只要慢慢品会品出它的好来，” Suny以一种十分宽容的微笑面对我，语气温和，“而且你是头一次喝，我不会怪你弄湿了吧台！”
我有种怪怪的感觉，她在挖苦我？
我说：“品？再怎么品，能把苦给品没了？它比苦瓜还难以下咽，你们到底喜欢它什么？”
Suny终于笑起来，毫无掩饰地奚落我：“经过刚才日本一事的交谈，我还以为Arbace长大懂事了，原来，仍是底气不足的小丫头！”
我又瞪向Suny：“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被呛到吓的，才不是什么…什么底气不足！”
“哦？” Suny笑了，特响亮特清脆的笑声，飞出Sunday ’s café，飞上蓝天，与那白云一起，一同托出了一轮红红的太阳，屋外已是阳光灿烂。
“哈哈！”自个儿想着，也笑了出来，将淑女风范全丢尽。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淑女。
第一次喝红茶，比咖啡还要回味无穷啊！
我看向那只奶黄色的卡通红茶杯，不由得又笑了。
那一天从Suny的店回来后，我便央着哥哥冲茶给我喝，哥哥拗不过我，应了。那一杯茶，我照着Suny的话细细地品了，仍苦得我想要掉眼泪。但仔细咂巴后，竟也真有一丝丝甜，果然是苦尽甘来呀！
自此，我喝上咖啡后又喝上了红茶，品自己多味的人生。只是那红茶，我多半是加糖的。Suny的店，此后我便常去，甚至有时才下课便到她那儿去。假日时我便到她那帮忙打小工，为的是把小杯的咖啡或红茶变成大杯，还外加美味的点心。两年后的秋天，Suny走了，和她男朋友旅行结婚去了，留下店要我帮忙照顾着。因为我还不是成人，便交给哥哥打理了，反正他一个画家，有的是空闲时间，还可以将Sunday ’s café弄成艺术的殿堂呢。
而我，根本就是离不开咖啡与红茶了。
我笑看桌上均空空的两只杯子，再看看从外边的天地透进来的一片灿烂阳光，心情愉快地想着今晚上再到哥哥那里蹭杯红茶熬上一夜吧，得趁着感觉还在，把我的咖啡与红茶给记下来。
我转身绕过浅蓝书桌走出阳台，杯子映出我一瞬间惬意的笑影。
阳光灿烂，多好的一个天气呀，适合回忆！

2003年3月24日　　阳光灿烂　　　箫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