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鉴定过的一幅古画--《秋葵图》发现记
http://cul.sina.com.cn 2005/03/24 17:17 中华遗产
作者:严宽
《秋葵图》是明代画家商祚所绘,是一幅经《红楼梦》作者曹雪芹鉴定过并誉为“足资珍藏”的著色工笔花鸟绢画精品。他的发现不仅证实了红学界一直争论不休的曹雪芹佚著《废艺斋集稿》及其附录《瓶湖懋斋记盛》残文的真实性,也说明红学研究是一块芳草地,无论何人,只有他有兴趣有能力都可以当业余研究员。唯其如此,才能迎来红学百草园的春
天。本乎此理,我们拟分六题撰写这篇拙文,将《秋葵图》发现的经过向读者做一汇报。错误之处,敬请方家学者不吝指正。
二十年前的一桩公案
早在1973年,已故著名红学家吴恩裕先生就在《文物》杂志撰文指出:“曹雪芹《红楼梦》以外,还有一部佚著——《废艺斋集稿》及其附录《瓶湖懋斋记盛》残文。”文章发表后,引起了整个文化界的极大反响:矛盾先生写诗赞美《废艺斋集稿》是“浩气真才耀晚年,曹侯身世展新篇。自称废艺非谦逊,鄙薄时文空纤妍。莫怪爱憎今异惜,只缘顿悟后胜前。懋斋记盛虽残缺,已证人生观变迁。”俞平伯先生读了《瓶湖懋斋记盛》残文,也曾写道:“《懋斋》一文,详尽生动,诚为佳作,若芹圃呼之欲出矣。”胡文彬、周雷二位先生则在《曹雪芹佚著〈废艺斋集稿〉析疑》一文中比较全面地反驳了否定者的质疑说。特别是胡德平先生在吴恩裕先生逝世后的1984年,肯定说遭到非议处于弱势之时,撰写了《曹雪芹在西山》一书,鲜明地指出:“《废艺斋集稿》的真实性,我们是承认的,但是作为其附录——《瓶湖懋斋记盛》由于几经抄录,所以我们对《记盛》全文的真实性稍持保留态度,即便我们承认它的主要内容和故事情节是真实的,但也难保全文的具体个别地方没有阴差阳错之讹,没有鲁鱼亥豕之误。”话说的回环谨慎,棉里藏铁,却坚信《记盛》的真实性。……
否定《废艺斋集稿》及其附录《瓶湖懋斋记盛》者,当以陈毓羆、刘世德二位先生为代表。他们发表了《废艺斋集稿析疑》一文;挑起了这场持久二十余年的大争论。在这马拉松式的争论中,有不少学者或发表漫谈式的随笔打假;或在大作中顺便表个态否定《废艺斋集稿》的真实性;或有人索性抨击《废艺斋集稿》是日伪时期一个高水平的做伪集团搞的。然而,却不见有人像陈毓羆,刘世德二先生那样认真地发表一篇论伪文章。
元月二日的一次兰亭聚会
2004年圣诞节那天晚6点钟,胡德平老师来电话,嘱我预约孔祥泽先生:元旦前后,我们要聚会一次,请孔老谈一谈《废艺斋集稿》的有关问题。于是,我奉命通知孔老:保重身体,准备聚会。
孔老先生何许人也?老人家是1943年发现并抄录《废艺斋集稿》的诸位前贤中硕彦仅存的一位;是1973年吴恩裕先生发表《曹雪芹佚著及其传记材料的发现》一文和《曹雪芹佚著浅探》等书所公布的《废艺斋集稿》及其附录《瓶湖懋斋记盛》抄录材料的主要提供者。今年已86岁高龄。耳不聋眼不花,满面红光,于城中深巷潜居了数十年,人称“京城大隐”。擅书法,精绘画,通易理,尤以曹氏风筝艺术闻名京都。由于自己出身世家,见过世面,社交广杂,文革中被关进牛棚,家抄子散,怀揣户口本流落为生,因而炼出了一种荣辱不惊,视名利如云的大隐心态。一箪食一瓢饮,身居陋巷以实践曹雪芹“悯废疾无告之穷民,谋之以技艺自养之道”为乐。老人家所以86岁高龄,耳不聋眼不花、依然自食其艺,恐怕得之于大隐心态吧!那些费尽心机假冒伪劣图财害命者,岂能颐养天年乎?
2004年12月30日,胡德平老师再次来电:请你通知孔老,你们一起于2号下午2∶30在西城区大拐棒胡同光彩事业促进会办公室咱们会面。
光彩事业促进会办公室,是一座标准的北京小四合院,朱门东向,月门迎设,将小院隔蔽得严整而幽静。油漆一新的雕梁画栋,古老的皱皮枣树又增添了些许闹市幽居的雅韵。
我们是2∶15来到这个小院的,它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与老师胡德平先生,大隐孔祥泽先生等人在此参商《废艺斋集稿》的风雅之事,不啻是一次“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的好机会。
此日,冬风和煦,小院洒扫清新;与会者十余人,可谓少长咸集,群贤一堂。最长者86岁,年少者22岁,高官者部长,布衣者农民,儒商者大款,回春者中医,还有两位青春灵秀的年轻后生:女者擅书法,男者研易经。如此雅集,虽兰亭之会,不足奇也。
当胡德平老师掐着钟点准时来到时,寒暄几句,各就其坐毕,只见他从携带的书包里掏出两袋花生,一堆小橘,还有一瓶好酒“洞庭春”,预示着这次雅集,将以美酒助兴,叮当碰杯中结束。
胡德平先生表白:近来,同严宽同志正在研究《瓶湖懋斋记盛》残文,有了很多心得体会,希望孔老能就当年抄录的情况,放风筝的时间,于叔度“冒雪而来”的天气,《废艺斋集稿》的下落……谈谈自己的看法。孔老听明白后,胡德平老师调好录音机,孔老则打开回忆的闸门。老人家如数家珍,不时还背诵《南鹞北鸢考工志》曹雪芹自序。涉及到曹雪芹“师于万物”以自然为法时,就背《德道经》中的“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的哲语;谈到曹雪芹的金石刻章艺术时,还说他亲眼在《废艺斋集稿》上看到雪芹先生刻的“画外人顽”的印章。……
孔老谈及《废艺斋集稿》流传到日本的情况时,胡德平老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他在政务中遇到了一位日本朋友,向其讲述了《废艺斋集稿》的重要性和流传到日本的往事。这位日本朋友很感兴趣,表示回国后,尽力帮助寻找。
这次雅集,孔老足足谈了4个小时,用了三盘带子。如此长时间的讲述,不时还要背上一大段曹氏鸿文,批解易经的八卦九宫等玄理。然,老人家一直神完气足,连一个哈欠都没打,真是老当益壮,宝刀不老也。
晚餐是在一家四川风味的饭店里进行的,大圆桌面虽不像八仙桌那样分北尊西卑,大家却也自然而然地以孔老和胡德平老师的尊主就位。这时由服务小姐打开那瓶洞庭春好酒。座上十余人,只有三人好饮,孔老年轻时本来也是酒仙,但年岁大了已戒酒多年,胡德平先生好观人斗酒,自己从来是滴酒不沾,他只好嘱李学春先生和我代表碰杯助兴。酒香之中气氛热烈,川菜麻辣更助欢情。在坐者嘈嘈杂谈共叙新闻,正是上下五千年,纵横十万里,无所不谈。而这时的胡德平先生的意识流中,尚有红学一流。嘱我:“你回去以后,把曹家三代四人亲友人物拉一个表,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只有方法对头,必有收获!”我表示:“明白,照办!”……这便是发现《秋葵图》的始因。
《秋葵图》发现那天
元月14日,为了给曹家“三代四人”亲友及有关人物拉表,笔者再次翻阅吴恩裕先生《瓶湖懋斋记盛》残文介绍篇,当看到参加懋斋盛会共有敦敏、雪芹、董邦达、过子和、端隽等人时,笔者忽然萌发一个问题,即敦敏于乾隆戊寅年(乾隆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四日做东请客雅集,为什么没有他的同胞弟敦诚参加?按理说,哥儿俩的感情甚笃,一起去西郊访问曹雪芹,一起到东郊二闸春游,一起吟诗论文,敦诚又非常好饮好客,这样的私交式的雅集,岂能不请敦诚参加?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笔者着实翻了敦诚的《四松堂集》,敦敏的《懋斋诗钞》,以及吴恩裕先生《曹雪芹丛考》。沙里淘金,终于发现敦诚于乾隆二十三年写的一首《岁暮自述五十韵寄同学诸子》长诗。诗中有句曰:“除夕客海上,哀恨何能休。和苏守岁诗,哀感杂羁愁。明年归故里,计拙营糟邱。”这说明敦诚于乾隆二十三年除夕是在山海关过的,乾隆二十四年,才回北京。这便是敦诚为什么没有参加“懋斋盛会”的原因。
如果说《记盛》残文是伪作,那么,这位小人也太高深了,他有什么必要玩得这么深沉;他也不可能玩得这么玄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记盛》是客观事实的反映。
由于撰写敦城小传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我们便把明朝画家商祚,也列为表系之中。商祚与曹雪芹有什么关系?请看吴恩裕先生《曹雪芹所见之〈如意平安图〉》一文:
敦敏的口舅从福建回北京,带来许多字和画。他把其中署名李龙眠画的《如意平安图》,明朝商祚的《秋葵彩蝶图》等,送给了敦敏。敦敏为了鉴别这些画的真伪,曾两度往访曹雪芹于白家疃,都不遇,遂改请董邦达鉴别。请董的日期是腊月二十四日。但二十一日敦敏却又巧遇曹雪芹于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他遂邀了雪芹去参加二十四日的聚会。那天董邦达、过子和、端隽到了懋斋后,在吃饭以前,同曹雪芹和敦敏等讨论宋人李龙眠的那幅《如意平安图》的真伪。讨论情况如下:
署李龙眠的这幅《如意平安图》是一张工笔画。画中有一个胆瓶,外边裹着一块锦料的包袱。胆瓶内插着两朵荷花,衬在三片荷叶之间。荷叶下面有几枝竹,也插在瓶里。瓶的旁边还画了一盆灵芝草。盆下边放着一个托盘,盘内盛着佛手等果。画的右上角,写着“如意平安”四字;字下方写着“李龙眠绘”。除名章外,还有两个闲章,盖在画的左下角。
董邦达先问:“这幅现画确是下了一番工夫,色也用的不错。雪芹你看怎么样?”雪芹看过了画后,答道:“这一幅画不逊于元人的写生上品,但是谈到真伪,我怎敢在几位前辈面前妄加月旦?”董邦达道:“雪芹不要太谦,你已经指出这是仿元人笔意的写生之作了,何不直说出这不是李公麟的真迹呢!”过子和便问雪芹:“您怎么断定是仿元人之作呢?”雪芹道:“这不难看出。李公麟是以白描人物享名于当时的,他下笔挥毫,如铁线迂回,后人很少有诺大笔力。他不喜写生花卉,而且这画里的胆瓶,已是元代式样,宋朝人怎么能够予拟元人的样式呢?这不是大好的左证吗?”董邦达也接着说:“这幅荷花竹叶插在瓶里,固是实地写生;那盆灵芝和佛手,却是笔者虚拟。两者格调,并不相容。公麟为有宋一代名手,何能出此?雪芹卓识不差!”接着又看另外的几幅画。大家认为,只有明人商祚的花卉,可以断为真迹,其余都是赝品。于是,曹雪芹便对敦敏说:“只这商祚一幅足资珍藏,其他几幅,画的并不错,可惜笔者偏偏要题上前人的名字,企图抬高声价。这种徒务虚名的风气,明朝人已开其端了。”当笔者眼帘映入“只这商诈一幅足资珍藏”十个字时,便产生了查清商祚何许人也的想法。
元月15日,笔者吃罢早饭,喝了一杯“铁观音”茶,驱车来到海淀中关村大厦图书城三楼专卖画册的地方,先翻了一下《中国历代画家大词典》:字小如蝇头,且没有编年,光有人名姓氏笔画,翻来看去如大海捞针,眼睛都发怵了。于是,觉得这部词典编的不科学,再找一部有朝代编年的历代画家词典,发现了《中国历代画家人名词典》,翻开“明清卷”,再找11笔画的商姓,双目扫瞄,十行俱下,一眼就看到商祚二字。其下写道:山东 县人,商喜之孙,字天爵,能继承家传画艺,尤以画虎为最佳。故宫博物院所藏他的秋葵图有影印本流传——《中国历代名画集》。
此中《秋葵图》是不是曹雪芹所鉴定的《秋葵彩蝶图》呢?笔者在驱车回家的路上,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晚6∶30,我家的电话又响了,我想,准是胡德平老师的电话。拿起话筒就听到了“喂,我是德平”的温雅之声。我先向他汇报了拉曹家“三代四人”亲友及有关人物表的情况,又叙述了商祚《秋葵图》的情况。不知是因为量变到质变的顿悟,还是方家自有卓识,胡德平老师的第一句话就是:“尽快查找《秋葵图》,找到《秋葵图》后,先看看图上有没有蝴蝶。”我明白老师的意思:如果《秋葵图》上绘有蝴蝶,那就是曹雪芹在乾隆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四懋斋盛会上鉴定过的那幅《秋葵彩蝶图》。
元月16日上午9∶00,笔者就来到了白石桥畔的北京图书馆。这是全国,也是世界一流的图书馆,设备先进,环境优雅,服务周到,藏书甚富。治学儒子倘能够家傍其旁附近,那是一大幸福。笔者就地利之便常来这里卧游天下美景,神交古今名人。正是“老来何所乐?唯有乐读书。”带着这种读书乐的心情,笔者踏进该馆的“特殊需求处”,交上要查找的书号,静等了三分钟左右,一位文静修长的中年女士便把《中国历代名画集》“明清卷”端了出来,我就像饥饿的人见到了面包一样,把书接了过来摊在阅览桌上,翻开目录,找到“商祚《秋葵图》”,遵老师之嘱,先看图上有无蝴蝶,再论其他。
《秋葵图》影印于1965年,所以是黑白的;虽色黑白,但笔者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一只俗称“花老道”的蝴蝶。这种蝴蝶个儿大,呈黄色带黑线,尾上有长须,两翅膀较肥大,飞舞时,如一朵花在飘悠,深得顽童的喜爱。笔者儿时曾在玉泉溪边,昆明湖畔经常以捉“花老道”为儿戏。再细瞧,上面还有四只蝴蝶翩翩起舞。这使笔者联想到曹雪芹当年把这幅画命名为《秋葵彩蝶图》比《秋葵图》一名高明多了。细数画面上共有13个印章,对研究这幅画的流传绪脉价值很大,因章小模糊又系篆文,肉眼难辨,非用放大镜审判不可。于是办了复印手绪,拿着复印件打道回府上再审。一路上,面对着蜿蜓冰冻的长河,眼望着蓝蓝的天空,情不自禁地唱起:蓝蓝的天空飘着白云,我们心中无限欢乐……的朝鲜歌曲。
晚6点多钟,笔者拨通了胡德平老师的电话,把《秋葵图》影印件的发现,以及图上五蝶纷飞的实况做了汇报,老师兴奋地嘱我要把发现的经过写下来……
笔者刚刚放下电话没五分钟,胡老师的电话又来了,他兴奋地告诉我:“我家的小家政服务员,季学芳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在台湾“故宫书画图録”第六卷中也查到了商祚的《秋葵图》!”接着我们又探讨《秋葵图》的一些情况、正相互切磋问答之时,老师那里又传来“有人等着您呢”催他办事的声音,于是我们之间电话研红到此结束。
《秋葵图》介绍
《秋葵图》属大中堂画,纵128.5公分,横78.2公分,绢质工笔著色花鸟画,穷款:“商祚写”、行书。上铃“锦衣商氏”小印。图下绘有一拳斜向左上方的太湖石,高有图之一半,颇有漏、透、瘦、皱之美;石下则绘一起伏状土坡;画之左边侧绘有一竿青竹,立足于土坡直上到画之顶端。主竿上部绘有三竿分枝斜向东北,枝挺叶茂。中间一枝竹叶上趴着一只黑色长须带白点的金牛,似作铡草之状;其上的一竿竹枝下绘有一个蜂窝,窝上趴着一马蜂:两小圈相联即如一蜂,极具写意之美。窝下一只飞着的马蜂,颇有劳作之态;金牛之上,蜂窝之右,一只黑色蝴蝶在起舞。此蝶,俗叫墨蝶,也是蝶中情种;太湖石之侧绘有三株秋葵,是图中的主要演员。秋葵属草本,性喜阳光,秋天开花,其香引蝶,古今画家多喜以之为题材抒写“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喜秋之情。三株秋葵共绽8朵花,有四只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蝴蝶围绕着葵花在自由自在地飞翔;秋葵之下绘有猪耳朵草二株,大似猪耳的叶子已脱尽,留下的是长串草籽,给人以春华秋实之想;玉芬瓣一株,此花白色长朵。浓郁喷香。每至秋日,养花人多将此花置于盘内放在室中以净化空气;另有一杜鹃花,这种花有花中“西施”之誉,也属闹秋之种;更妙的是山石下的土坡上落着一只蝗虫。此虫繁殖力极强,特点是吃完了屎拉,拉完了就吃,对大秋农作物破坏性很大。故此,《红楼梦》的林黛玉见刘姥姥吃完就上茅房,侮辱她叫“母蝗虫”;杜鹃花之上飞着一只蚂蚱:长须大膀肥肚,俗称蚂蚱扁儿,民间有“秋后的蚂蚱,折腾不了几天啦”。画的右上角儿绘有交叉状的两朵蜻蜓正在调情;更有意思的是画的上端中部偏左绘有一只飞着的小黑虫,大如蝇头,不细看很难发现。这种小虫,老百姓叫它瓢虫,专吃粘虫,虽其貌不扬,农民却喜欢它。商祚为何要画一瓢虫呢,拙见它是最小的有益秋虫,绘上它更加渲染金秋的意境。由此说来,瓢虫一点乃作者信手拈来的神来之笔。
审视全画共钤有大小十三章,成了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现据笔者的能力识篆如下:
画的原始落款为“商祚写”仨行书小字,“写”字之上钤有小篆书章:“锦衣商氏”;画的右上角顶边端钤有俩章,大者篆文曰:“乾隆御览之宝(篆文)”;小者曰:“石渠继鑑;”二章间有乾隆御笔题诗书法行草)诗曰:“秋葵解向阳,有似寒泉食。阳光设漠然,井渫为心恻。”诗款儿御题云:“癸未秋日御题”,其下钤有二小章,不辨其文;画之正中顶部有一圆一方两枚章,方章为:“宣统御览之宝”;圆章为“嘉庆御览之宝”;画之右侧边端连钤上下共六个小章,除最下一章不辨其文外,余下五章,从上至下分别为“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石渠宝笈”,“重华宫鉴藏宝”,“乾隆鉴赏”。
《秋葵图》,构图疏密适当,谨而不板。格调雅俗相间,有宫廷画风,也有写生本色。笔力功深,铁画银钩。画面集三花二草五蝶七虫一竹一石一章一款儿于一炉(清乾隆以后之收藏章不算)各具姿态,皆有情趣,万变不离“闹秋”这个主题,非大手笔不能为也。
有了新的材料就有了新的学问
吴恩裕先生曾经说过:“有了新的材料就有了新的学问。”此话甚确。根据对《秋葵图》的研究,我们又有了新的认识。
《秋葵图》可能是经过董邦达之手送给了清乾隆皇帝的。
董邦达字孚存,浙江富阳人,雍正元年拔贡,初在户部七品小京官行走,乾隆十一年进士,乾隆十二年,南书房行走,历任户、工、吏诸部尚书。后以母忧归逾召诣京师,命视梁诗正例入直食全俸,乾隆十五年补京官,二十七年迁左都御史,年七十以衰疾乞休。上令:礼部事不繁,不必解任。谥文恪。工山水;远宗董源,近学董其昌,时有“三董”之号,为当时画坛主持风雅之人物。按敦敏《瓶湖懋斋记盛》所记,他和曹雪芹一起在懋斋鉴定《秋葵图》,知道《秋葵图》“足资珍藏”;据有人研究《红楼梦》之贾雨村与甄士隐的丫环娇杏于风尘中结为夫妻的一段描写,即取材于董邦达的婚事,倘此说不误,说明雪芹与董有交。董是个擅走上层路线的人,他具备了为乾隆皇帝送画的条件。
我们对这个可能性的分析,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张宜泉在《题芹溪居士》诗中有“苑召南志立本羞”之句。这里用的是唐代画家阎立本与唐太宗的典故。意为:唐太宗与侍臣泛舟春苑池。有各种飞禽,便召阎立本来画,阎闻召奔走流汗。当俯在池边挥笔作画时,仰视侍臣陪着皇帝坐在那里吟讴,深感惭愧。于是,回家告诫儿子说:此技“与厮役等,若曹(你们)慎毋习!”此典似说明曹雪芹有过进清宫如意馆当差画画的经历。(著名红学家吴恩裕先生在其著《曹雪芹的佚著和传记材料的发现》一文中,也作如是观。)
《秋葵图》上乾隆皇帝御笔题诗的落款云:“癸未秋曰御题”,癸未是乾隆二十八年(1763),这与《瓶湖懋斋记盛》所记乾隆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四日,是和谐的。如乾隆御题有乾隆二十三年以前的时间落款,那就有问题了——《懋斋记盛》就成了赝品。正因它的落款为“癸未秋日”,依此时间分析:《秋葵图》可能是从乾隆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四日以后至乾隆二十八年秋日前的五年时间里流入皇宫的。
《秋葵图》一名不如《秋葵彩蝶图》好。《秋葵图》一名见于1956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历代名画集》的说明之中,说明名字是编辑者给取的。其名失之于简单。大家知道,为文物命名是一个大学问,佳物必有佳名,二者相得益彰。你看《秋葵图》的内容是那么丰富,它的主题思想又是闹秋,所以单以“秋葵”二字是体现不出“闹秋”的,而“闹秋”的主题则是画面上绘的五只栩栩如生、翩翩起舞的蝴蝶体现出来的。以故《瓶湖懋斋记盛》中,敦敏叫它《秋葵彩蝶图》。
《秋葵彩蝶图》一名,当是曹雪芹所取。我们反复阅读了吴恩裕先生《曹雪芹所见之〈如意平安图〉》一文写曹雪芹,董邦达等人鉴定古画一节,并结合《秋葵图》彩色影印件及黑色影印复印件的分析,知商祚所绘之图,只有“商祚写”三个行书小字,并无“秋葵图”和“秋葵彩蝶图”之名,其图之名,不同人可以取出不同的名字。可以叫“秋葵竹石图”,可以叫“秋葵佳蝶竹石图”,也可以叫“竹葵石草虫图”……但为什么《瓶湖懋斋记盛》写成《秋葵彩蝶图》呢?。我们认为既然鉴定古画的主角是曹雪芹,他又对敦敏说“只这商祚一幅足资珍藏”,又鉴于,凡鉴定家最初鉴定一件古物时,必须先要给文物取一名字,以便鉴定的实际情况,所以说《秋葵彩蝶图》当是曹雪芹所取。
《秋葵图》是商祚为自己服务,自我收藏欣赏的创作画。这从图上设有“送人题款儿”及自商祚之后,弘历之前的收藏人的跋文和钤章的情况窥知。这是一幅画家的沥血精心之作,画家一般不当作商品出售的。
跋语
此《秋葵彩蝶图》历经刀兵水火,自然消磨,数百年来,能够保存至今,已是鲁殿灵光了。其被曹雪芹鉴定后,又鬼使神差地流入清皇宫,乾隆皇帝竟然又在其上题诗钤章,可谓传奇一生,足资珍藏。它的发现,不仅是证实了《废艺斋集稿》及其附录《瓶湖懋斋记盛》的真实性,还为鉴定曹雪芹的另一件遗物书箱子和考证香山正白旗39号曹雪芹故居提供了佐证。当然,也为红学研究开辟了一条新路。
在拙文结尾之时,我们不禁想起了已故著名红学家吴恩裕先生:“他博览群书,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和造诣很深;他又精通外文,如此学贯中西的人才是不可多得的。”(矛盾语)他是曹雪芹佚著《废艺斋集稿》及其附录《瓶湖懋斋记盛》的最早研究者及宣传者,同时也是以非物质性文化遗产研究《红楼梦》和曹雪芹生平家世的开拓者,写了《曹雪芹丛考》、《曹雪芹佚著浅探》等上百万字的东西,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研究资料和有价值的研究思路。我们所以能够在浩瀚的古书中发现《秋葵图》,这功劳应算在吴恩裕先生的头上。他是打井人,我们是吃水人。吃水不忘打井人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安息吧,吴恩裕先生的在天之灵!
(严宽 2005年元月23日于香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