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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小耗子”怎么偷了“香玉”——《红楼梦》中有关对仗两则
作者红米
标签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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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小耗子”怎么偷了“香玉”——《红楼梦》中有关对仗两则
作者:洛地 原载《文史知识》1999年第6期
  “对仗”,是汉语特有的一种语文组合,从而形成的一种文学结构技法,虽然事实上到处用得着,但通常主要是用在诗词、对联上。“咱们又不写古诗,懂了有什意思呢?”我在这里以《红楼梦》里的两段文字,来说说这个“对仗”。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要拜黛玉为师。黛玉对她说:“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付对子—平声的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这里说的“虚”、“实”,是指虚字和实字;大体说来,古人将名词代名词称为实词,其他的基本上都归为虚词。《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是非常之善诗的,但是上面说对仗那段话中却有误:“平对仄,仄对平”是对的;“虚对实,实对虚”是错了,必须是“虚对虚,实对实”。譬如去年第11期《文史知识》上有温宝麟先生《解悟“绿蜡”》,说的是《红楼梦》第十八回,宝玉受命于元妃写了上交的诗中,有“绿腊春犹卷,红妆夜未眠”两句,“绿腊”、“红妆”,在律上是仄仄对平平;在虚实上,“红”对“绿”,“妆”在这里是名词,“腊”乃“蜡”字的通假,即指蜡烛(其典出“冷烛无烟绿蜡干”),也是名词。“红妆”对“绿腊”,指的是海棠与芭蕉,“实对实”。上面一段文字中的“虚对实,实对虚”,是《红楼梦》中难得出现的“真误”一例。
  《红楼梦》中有故意写“错”的“特误”,譬如下面说的又一段文字,是关于‘小耗子’偷‘香玉’”故事。事在“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说的是;
  贾元妃省亲既毕,回宫。贾府则喜欢未了,大庆元宵。那最“无事忙”的贾宝玉,看了一回戏,不耐烦那份热闹,到小书房去看画上的美人,到袭人家去了一趟,哪儿都坐不住,便又到黛玉房中来。两人面对面地“歪”着时,宝玉“因怕黛玉睡出病来”,借闻着黛玉身上的“香”做由头,对黛玉诌了一个“故事”:
  “扬州”“黛山”“林子洞”里,有一群耗子,打点去偷果子,一一分派完毕,最后派到谁去偷“香芋”时,“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应道:“我愿去偷香芋。”众耗子伯它不行。那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我不学他们直偷,我只摇身一变,也变个香芋,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说毕,摇身说“变”,竟变了一位最标致美貌的小姐。众耗说变错了。那小耗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
  黛玉听了,不饶:“我就知道你是编派我呢。”宝玉央告道:“我因为闻你香,忽然想起这个‘故典’来。”……
  以上一段,凡读过《红楼梦》的都会有很深的印象。但是,作者(让宝玉)编出这样一段“故事—故典”来,是什么意思呢?好像没人说到过,大约就是一段“闺情”吧,描写得细腻好看极了。说没人说到过,也不尽然。《庚辰》本“脂批”在“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处写道:“玉兄。玉兄,唐突颦儿了”;在“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处写道:“凡三句暗为黛玉作评,讽的妙。”“脂批”的意思很明确:是作者曹雪芹借宝玉之口来讥讽黛玉,也就是说:“‘小耗子’偷‘香玉’”故事中的“小耗子”是指黛玉—体自生“香”的黛“玉”这个“香玉”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的“小耗子”变的。是这样么?不曾听说有人说过不是。究竟如何?且将本书读下去;宝玉刚说了:“我因为闻你香,忽然想起这个‘故典’来。”……
  一语未了,只见宝钗走来,笑问:“谁说‘故典’呢?……原来是宝兄弟。怨不得他,他肚子里‘故典’原多;只是可惜一件:凡该用‘故典’之时,他偏就忘了,有今日记得的,前儿夜里的‘芭蕉诗”就该记得……。”……
  宝钗说完这段话,“这一回”就完了。“脂批”又说话了,他一路称赞宝钗“妙”,扯到前面“梨香院”事(指宝玉初识金锁),说黛钗“二人真是对手”;意思也很明白,“脂批”认为:“梨香院”是黛玉以借讥讽宝玉而刺宝钗,此时是宝钗以讥讽宝玉而刺黛玉。也且不去管它。书中既然由宝钗提到了“前儿夜里‘芭蕉诗’”,我们且翻回到前面“十八回”去看看“前儿夜里”作“芭蕉诗”时的“故典”情形,也就是“绿腊”对“红妆”的那首诗。
十八回,贾元妃省亲时,令众姐妹各做一首诗,特地命宝玉作四首,众人交卷了;
宝玉只刚作了二首,正在作“怡红院”一首,起草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宝钗推他道:“他(按,指元妃)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与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字改了罢。”宝玉一时想不出来。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腊’字就是了。”并告诉“绿腊”的“故典”……宝玉称宝钗:“真可谓‘一字师’了。”……
书中写得明白,宝玉呈元妃看的,即经过宝钗修改后的“芭蕉诗”,其中两句是:
“绿腊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各位,看清楚了没有?“怡红院”的“怡红快绿”四字是元妃改的,它原是宝玉题的“红香绿玉”(“第十七回”中明白地写出)。这里,用得着“对仗”工夫了。请各位想一想:那出句,宝玉既然本来写的是“绿‘玉’……”,那未,其对句原来应当是什么呢?当然一定不能是“红妆……”;而必定是:“红‘香’……。”宝玉的原诗必是:绿玉春犹卷,红香夜未眠。出句中的“玉”字被改掉了,对句中的“香”字当然也只好改掉了,宝钗改掉的并不只是“一字”哪。
  难道还不清楚么?这就是“特误”,故意设置的“错误”。这部书的作者是很狡猾的:他在文字中常常打着埋伏;同时他又是很老实的:他但白地告诉你:“我这里有埋伏。”在“芭蕉诗”,他打了埋伏:只写出“绿玉……”一句,不写出下面的“红香……”;只写出被宝钗改去了一个“玉”字,不写出还改去了一个“香”字;同时,他又提醒你:“怡红快绿”本来是“红香绿玉”。你看得出来,最好;看不出来,拉倒;但是太可惜了,你会看不懂“‘小耗子’偷‘香玉’”这个“故事”,而且会把“小耗子”弄错了,这个“故事”一直贯到小说后面故事的进展。
  “‘小耗子’偷‘香玉’”,作者(让宝玉)挖空心思诌出了这么一个故事来,巴巴地跑来对黛玉说;而且(作者)又特地让宝钗走来,再次点明“芭蕉诗”(一再地提醒你)。为什么?还需要明说么?“‘小耗子’偷‘香玉’”,“香玉”何指?“小耗子”何指?那“小耗子”又怎样地偷去了“香玉”?
  所谓“脂批”之“批”《红楼》,“痴人说梦”耳。
  你掌握了“对仗”,也许就会去想这件事;你看懂了“‘芭蕉诗’的‘故典’”,就能看懂这个“‘小耗子’偷‘香玉’”故事。这样,也才能理解为什么“十七、十八、十九”这“三回”在原作中本是不分开的一个“长回”,总共只有一个回目《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厌元宵》的缘故了(这个长回之分作三回,及“十八回”、“十九回”的回目都是后来或后人干的事。所以,我在它们上都加引号)。原来,这个长回,说的只是一件事:宝玉题了“红香绿玉”,被元妃改为“怡红快绿”,而这个宝玉还是爱“香”。“玉”,但是又无可奈何地被“‘小耗子’偷去了‘香玉’”。这个长回之所以不分开,是因为分不开。
  至于“小耗子”为什么要通过“变”成“香玉”去偷“香玉”,如何“变”成“香玉”,之后又怎么样等等,与“对仗”无关,不在这里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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