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东羽篇(1)
“坐吧。”他轻轻点头。
那几个俊朗的男子着了普通人的衣服,围坐在稍远的窗前,随意谈笑着。壁炉里的火舌温暖地舔着夜色,桌上一壶清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那么宁谧温馨。真看不出刚刚进行了一场血战的正是这样一拨人。
“你们是……”我迟疑着,打量眼前的男子。其实他年龄也就二十岁左右。留着紫色的长发,眉毛是两个小巧的朱色圆点,目光深邃,鼻梁挺秀,唇色润红。呃。这样精致的容貌,却偏偏一丝也不女气,只让人觉得眼前是一位容貌出众的美男子。因为他的举止,他眼角唇边所流露出来的雍容大气,绝对没有丝毫的脂粉味道。
“阁下是东羽的术师吧?”他问,“我们是雅典娜的圣斗士。对于您族中的事,热爱和平的女神深感同情。不过,女神刚刚跟哈迪斯握手言和,实在不宜插手贵族的内战。所以,今天晚上救您出来,已经是节外生枝了。希望您理解。”也就是说,从此我的死活他们将不再过问。
“哦。这样啊。”雅典娜我是听说过的。前些年听说她的圣斗士已经在最后一场圣战中集体捐躯了。没想到,……“圣斗士……你们被复活了?”
“嗯。”
天。这可是大手笔啊。“女神的恩典吗?”
他点头。“女神仁慈,她再不忍心看我们流血拼命。所以,给我们重生的机会,让我们来享受太平圣世。”那眼神平和,满足,却……有深深的倦意、伤感杂糅着,一闪而过。
“那你们这是去哪里?”接过他手中的绿茶,呷了一小口。
“雅典。我们都去报到。”
“和平时代的新工作?”
“不。S。F。学园。以前都没怎么好好读过书,现在得补上。”他目光炯炯,让我想起路上拣来的那只猫。翡翠绿的眼睛。
“唔。明白了。那,可不可以捎上我呢?”
我笑了。窗前那几名男子齐齐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嘴角优雅地翘起,那绿眼睛的神色却是谨慎的,探究的,死死盯在我脸上。
“呵呵,什么家族争斗,我才不感兴趣呢。反正在这个时代,占卜师已经差不多形同虚设了。与其窝在发霉的城堡里装神弄鬼骗吃骗喝,不如也过过新时代的新生活。放心,我不会管你们要工资的。给我在校园里提供店面即可。”
“这个,店面的事阁下可以跟校长面谈。”他淡淡一笑,眸中却透着思索,“如果阁下执意如此,我们倒可以结伴前行了。”
“呵呵,不胜荣幸。”我向他伸出缠满绷带的手,“东羽素鸿,职业占卜师。”
“穆,S。F。学园国际关系学院新生。”
黎明之东羽篇(2)
秋天的波罗地海是蓝灰色的,长长的海岸线在蓝天下蜿蜒,一直延伸到远远的北极圈里。
属于戎界的天空与外界无异,宝石般的蓝色,飘着一朵朵的洁白的云絮。就象是中国的写意画,它们不停的往南飘去,好像要争相逃离寒冷的北方。
才跟夏天告别,转眼满目落叶。如同生命对于温情的最后一次呐喊,小小的叶片上泼溅了所有能够想象得到的颜色,在长风秋水间曼妙旋舞。
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多少秋天了?那么多难忘的岁月,转眼已经云散。除了这秋天,除了这些叶子,仿佛一切都变了。他们不留恋我,我,也不敢留恋他们。……
伸掌,承住翩然的红叶,睫毛在凉风中的抖动。频率,与那菲薄的叶片等同。东天之白羽,自然音律之代言,这饱受摧残的血脉,终究还是如此的贴近于自然的脉动……
“没见过羽族的美男子吗?居然要屏息看这么久。”
“阁下对自己的容貌,还真够自信呢。”树丛后传出朗笑。蓝发飞扬,那尾随我良久的男子,终于现身。
“听说,东羽的术师要去S。F。学园打工了?”
他的身上有很淡的海草的气息。一双深蓝的眼睛明澈锐利,微微飞吊起来,斜睨着我。
“双子座,还是......海龙的...加隆?”我回他一个微笑,看着他眸色一沉,轻轻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来,穆先生他们等的人,就是你了。呵呵,阁下硬装出一副唬人的样子也没用啊。------- 这戎界虽然由我操纵,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意图危险的敌人它根本不会放进来。”
“噢。这样吗?”双子弟弟收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改而换上吊儿郎当的神色,往白桦树上一靠,“能够堪透别人的内心,东羽素鸿的本事真是了得啊。不知象阁下这样的人,跑到区区一所学校开小店,所图为何?”
“这个,当然是迫于生计问题,需要糊口啦。再厉害的法术,也管不住肚子,再神奇的魔药,也不能当饭吃啊。”我浅笑,“说起来校长大人真是好人,一点儿不介意学校里多我这么一张嘴,毫不犹豫地批准了鄙人的请求。”
“那还不是因为东羽素鸿的辞令厉害,三两句话就博得了校长大人的好感 ------ 就算是我们这些新生要申请一个餐馆,也还要等到开学后面谈呢。 ”
温和的话音插进来。穆从一侧的石子路过来,冲我点头,“打扰了。戎界在这个敏感时期落到地面,对阁下来说还是要担风险的。真是很感谢您为我们这么做。”
“穆先生言重了。我搭了诸位的大船,才有了死里逃生的机会,还有了新工作。羽族都是性情中人,对于恩人,我们可向来是掏心掏肺的。啊,对了,以后请叫我S吧。”我笑答。
“好啊。”穆微微侧了头,白皙的面孔上偶尔有落叶的影子淡淡掠过,显得格外沉静,翡翠的眼眸在叶荫中星星一般明亮,闪着柔和的笑,“那也请S不要客气,还是直接叫我穆吧。”旋即一顿,“哦,你似乎又有新客人呐。我们先回去等你。”说着,朝加隆走去。他从我身边擦过的瞬间压低了声音,“这戎界虽然有自己的意识,突发的歹意怕是无法预测吧。”他轻眨了一下眼睛,一句简短的话已经传入我的意识,“自己小心。”
“再会。S。”
“再会,穆。还有,……加隆。”
“哼。居然跟我道个别也如此的犹豫。”
“好啦加隆。他以后可是要跟我们在一个校园,常见面的。……”
我笑着待他们的声音远去,一蓝一紫两道身影隐没在彩叶翻飞的小路尽头,另一侧的石子路传来鹿皮靴摩擦地面的轻响。那脚步是轻盈美妙的,也……透漏着皮靴主人的犹豫。
“出来吧。只你一个么?葳莎。”
黎明之东羽篇(3)
“不。他们在后面。”
树丛轻轻战栗了一下,一抹淡如月色的影子慢慢透出,水晶一般的清冽光辉,照亮了视野。蓝纱飘曳,金发垂波,月光鸟银湖色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盈盈向我走近。
“S,留下来,不要走,好吗?”她凝目看着我,细小的贝齿咬了咬下唇,猛地一扑,在我挣脱之前,紧紧抱住了我。
“葳莎,不要这样。”我抽出一只胳膊,轻抚她晶莹的发丝,“我留不下了。他们已经不再需要预者。”
“金华哥哥,也不需要了吗?”
“是。前天晚上,正是他布置了陷阱,将我诱出戎界。------- 他要杀了我。”
“不。这不会是真的。”她霍然抬头,张大了眼睛,“你扶植他登上了君位,你和他情同手足,他怎么可能。……”她一顿,冰凉的小手在我的背上轻按了一下,再张皇地四下摸索。“不,不会的,……”
我闭了闭眼,尽量放缓语速,遏制住发自灵魂的战抖,“是真的。你找不到了。我的羽翼,只剩下了一根。”
背后两只翼根蛰藏的突起,只剩了一只。触手光滑,象幼鹿的细角。我秘制的灵药功效极佳,一个昼夜,已完全看不到伤痕。但是失去的羽翼,……再好的药也不可能无中生有。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大的隐患是金华笑着斟给我的那杯酒,有着无药可解的配料,------------- 癫情草 。
“别难过。葳莎,至少我还好好活着呢,难道你看我好好站在这里,反倒不开心了?”我无奈地替她擦那源源不绝的眼泪,叹了口气,“其实,族里的确已经不缺我这个术师了。频繁的内战,需要大批强悍又听话的武者,而不是我这样暧昧不明的家伙吧……”
“你这样也叫好好活着?你为什么要看轻自己?东羽金华不需要你,我们西羽可是需要得紧呢。”一个清冷的女声,幽幽传来。
秋叶纷飞,西羽的火焰鸟罗丝露朵漫步而出,站在几步开外的白桦树下,冷笑着看我。
玫瑰红卷发直达腰际,缀了十二种珠箔的绣花露脐皮短甲勾勒出浑圆的胸线,不堪一握的柳腰下,金线钩兑的紧身裤,齐膝皮靴,衬得一双玉腿越发笔直修长。
“连根拔除了一只翅膀,以后每逢阴雨,那失羽之痛就会让你彻夜难眠。而双倍剂量的癫情草,听说世上无药可解。恩,看来你医术真是不赖,似乎已经压制了毒性,不至于就此疯掉。可是,只要毒性不解,此后每年癫情草开花的那天,你会神志失常哦。”
她每说一句,我怀里的女孩就轻颤一下。待她话音刚落,葳莎霍地放开我,转身戒备地瞪视不速之客。“你,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风凉话吗?”
“怎么会呢。以月光神女的聪明,肯定知道,我是来请东羽素鸿加入我西羽的。当然啦,只要加入我方,好处多多,至少我们有最厉害的医师,对他的伤病有更好的治疗方法。”罗丝露朵红眸流转,清冷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妩媚,“怎么样,很值得考虑的邀请吧。”
“谢谢贵族的好意。不过,”我往后退了一步,微微鞠躬,“请罗丝小姐转告铁翼王陛下,东羽素鸿已经厌倦了杀戮流血,从此洗手不干了。啊,我的旧部来了,他们对小姐可能不会很友好,还请罗丝小姐快点离开吧。恕不远送。”
黎明之东羽篇(4)
(比较郁闷。傍晚写了篇新的,关于穆和加隆的枪战,而且不是坑,结果.......可能因为在线时间太长,被刷新成客人了。所以,东西没了。= =||||)
从半空俯瞰下去,墓园里耸立着密密匝匝的石碑。灰白色的大理石在秋阳中泛着冷光。
“所有被你们热血浇灌的,都是你们安眠的乐土。
所有被你们倾心捍卫的,都将给你们以祝福。
你们名垂青史,为子孙万代景仰,
星辰作证,日月作证,大海作证,西风作证,
你们的爱光曜我族,你们身后将是万千勇者后继之足音。
请保佑他们。……”
金黄的酒液洒在祭坛上,魔法精灵汹涌而出,开始在摇动的烛光中舞蹈,渐渐汇成一道金色的光流,源源流向我手中的书卷,最后,化成那卷上一个个闪亮的金色字符。
我回身,将书卷交到少年手中,“亚兰,戎界的存亡,关系到将来整个东羽族的命运。目前的局势不宜我们插手族中纷争,所以,我希望你代我主持界内,保证它能够安然度过大劫。有这个书卷,它飞行于这个时空的能量是不成问题的。”
少年抬起清澈的蓝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中的书卷,“大人,您不留下了?”他轻轻抿了抿嘴唇,声音也低了许多,“姐姐昨天晚上一直在哭。”
“呃,亚兰,如果我留下来,就给了金华进攻戎界的借口。他本来就不希望戎界在族内战乱中保持中立,而是希望所有的术师都为他效命。”我看着那双毫不退缩的眼睛,苦笑了一下,“而且,我中了癫情草,已经不可能给她幸福了。”
"可是大人,姐姐她自己未必是这么想的吧.对她来说,如果没有您,她的幸福在哪里?月光鸟向来忠贞不贰,她和您就差洞房花烛了,您认为她……"
“所以我希望亚兰你多费心,帮她寻一个更好的夫婿。”我打断他,“我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可是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退一步说,若这次金华计谋得逞,我已经死了呢?亚兰你会不会帮她另谋夫君?”
他愣愣看着我,纤细的眉峰拧了起来,“大人,我……早就把你看作我的姐夫了。”
“我知道。可惜天意弄人,预者总是无法看透自己的未来。否则,……”我轻叹,拍拍他的肩,“亚兰,戎界拜托你了。葳莎也拜托你了。另外,若有什么难以应对的变故,请及时通知我------ 再见。”
若我能够看透自己的未来,就不会被金华诱骗出去。自不会落得这步田地。或者,我早知道自己将来是个残疾,当初又怎么会接受葳莎的爱,害她如今伤心至斯。
葳莎,我的葳莎,我很抱歉。可是,我已经无法跟你继续在一起了。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将来幸福。可是,如果你嫁给我,你不但将面对一个经常疯癫失常的丈夫,甚至无法象羽族正常的女子那样养育出健康的孩子。癫情草对肌体的破坏力是超乎常人想象的,以致于这种破坏将遗传给后代,让中毒者家族的血脉里从此流淌疯狂的因子 ……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那几句交谈中耗尽,我缓缓飞离祭坛,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朝着墓园正门飞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咒语支撑的飞行术渐渐失效,彩叶飞旋的大地,迎面扑来……
黎明之东羽篇(5)
“放开。你是谁?不许碰他!”
失去意识只是一刹那的事。耳边传来少年清脆的呵斥声,按在右腕的手一振,被卸开。
“在下通一点医术,而且对素鸿兄的病也略知一二……”
“羽族体质特殊,外族根本没有置喙的资格,阁下的医术不会对他有丝毫助益。”
好吵。
模糊地想着,睁眼看去,旋即讶然,“你,你是……”
身体被两名族人抬在半空,浮云的影子飞絮一般在身畔缠绵不绝,凉风将衣带、肩头金色的流苏鼓荡起来,在碧蓝的视野里飘忽如落英。
那对面的男子,一袭滚了银边的黑衣勾勒出俊拔的身形,腰带缀了九色星辰,紫色的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苍玉的眼眸湛澈如深潭,朱眉斜飞,额心一枚玄珠异彩流转,明暗烁动之象有如带着呼吸的生命……。
……不。不可能。这相貌,这发色,先前我怎么没注意到。这服饰……是天界星君千万年前的打扮。
心志骤然澄明如镜。我连忙合上了眼睛。“亚兰,不得无礼。”
“大人,这不过是个圣斗士。一个人类……”
“放他过来。”
“……是。”
“九星悬朗,七曜周旋。幽显既位,寒暑弛张。转眼五千年。羽族失落于中天,已经五千年了。”
“五千年,对于20岁的在下来说,真的是个漫长的概念。”那声音平静温和,象是三春的流水。
“羽族每一届预者登位,继承于先师的不仅仅是一顶头冠三朝礼服。还有他关于过去的全部记忆。所以,很不幸,也很幸运,我东羽素鸿有关于这五千年,甚至更悠远的记忆。我记得,我族当年辅弼中天时的星君,名讳幽空冥阳。”
“大人,您难道说,这个人类是……”
幽空冥阳。如果不是今天意识恍惚的情况下,我天眼顿开,当真是认不出原来就是你。羽族预者的天眼是不能轻易使用的。平素预见未来,靠的是法术修行,而看穿三界的天眼需要消耗大量元气,每一动用都会减损术者的寿命,是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预者舍得用它。只是天眼既得培于元气,有时它更切近于本能。不经意间发生的事,总是无人可以防备的。比如今天……
我轻轻笑了。再开双睫,眼中一切已恢复表象。
“对于我说的这些,穆没有一点感触吗?白羊座以念力著称,对于前世的记忆多少会保留一些吧。”……朱眉双分,神色平和的穆先生。
“记忆啊……我所保留下来的,只是作为女神斗士的那些片段。”翠玉的眼眸里有一瞬间的迷惘,“S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又不是你。我尊贵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