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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流氓》——95
作者:烟
标签:黎明 阅读次数:554 95 “关于恋爱症候群的发病原因,至今仍然是最大的一个谜。不管性别年龄职业体重学历长相和血型,没有一个人可以免疫……” 老六交上去的实习报告,被老蒯打了回来,两个字——重作! 老六捏着报告说错了错了!准是王爱国捉弄我,把我抄的歌词偷进去了。老蒯说等等,你……把那歌词给我再看看。 庆功会上老六背着破吉他扯着破锣嗓子唱的就是这首《恋爱症候群》:心里想的只有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也不管家里米缸有没有米,也不管路上有人示威抗议,只管爱你;心里想的只有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也不管海峡两岸统一问题,也不管衣索匹亚多少难民,只管爱你……把大伙乐了个七倒八歪。 王爱国坐在下面也乐,这首歌是他的MP3里的,不知道老六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拿出来显摆,满嬉皮的一首歌,到结尾的部分忽然变了咏叹调——在我落寞的岁月里,你的温柔解脱我的孤寂,带给我深深的狂喜,如此颤动我的心灵。轻轻诉说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不管黑夜或是黎明,不管梦中还是清醒,深深爱你…… 说实在的,老六的嗓子还真不是一般地破。 同志们出的节目照例是大合唱,这一次大家不管不顾唱了那首《血染的风采》——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 大肚子院长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好看,硬是忍住了没发作。老蒯没有出现在庆功会上,说是不舒服。院长两口子合唱了一段《刘海砍樵》,连唱带舞挺欢实,同志们的巴掌拍得稀稀拉拉——和当初三个人合作《沙家浜》大伙儿把巴掌拍红了没法比,其实每个人都很清楚,再也不会有那样合作的机会了,再也不会了。 王爱国看不下去,没等到结束就站起来走了,没想到这一走居然带动了整个医疗队成员集体退场,大家伙作鸟兽散,会场顿时空了一半。院长夫人正唱到‘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差点儿愣在台上‘比’不出来了。 走出医院大楼,王爱国轻松地抬头看了看天,天很蓝,蓝得像宝石,没有云,也没有风,太阳火辣辣地照下来,很热。 又是夏天了。 医疗队是去年夏天来到这里的,这么快,已经是一年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得让人想忘也忘不掉,就像是用刻刀深深刻印下来,每一划都在心口刻出了血。 老蒯从身边走了过去,蓝色的休闲装旅游鞋,黑色的背包,头发剪成了板寸,干净利落,很精神,显得年轻了不少,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只是一双浓眉锁得很紧,眼神有点飘飘忽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爱国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林……醉! 老蒯站住,回头,转身,看过来,点点头,王爱国于是跟了上去。 两个人进了路边的花店,老蒯掏出100元的钞票递给店主,对方很默契地捧过来一大束百合花,老蒯伸手要接,被王爱国拦住了——我来吧,你不是花粉过敏么? 老蒯皱着眉,把百合抱在怀里,没搭理王爱国,走出店门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老蒯拉开门钻进了后排,王爱国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司机旁边:“凤凰山公墓,谢谢!” 出租车向城外驶去,王爱国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老蒯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爱国盯着镜子里那束雪白的百合,胸口隐隐地痛。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地向上攀升,路边的青松上点缀着白花,远处有白鸽掠过。 老蒯忽然打了个喷嚏,啊——嚏!很响,响得出租车都哆嗦,王爱国想笑,没笑出来,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没有了表情。 公墓坐落在山顶,公路的尽头,很偏僻的地方,人却不少,香烟缭绕,络绎不绝。那个人的位置很显眼,高大的墓碑甚至有些富丽堂皇的味道,有一些讽刺,更多的是悲哀。 老蒯一言不发地下了出租车,径直向前走,王爱国叹一口气,付了车钱。 高大的墓碑上刻着遒劲有力的几个字,老蒯伸出食指顺着笔画轻轻地、反复地描画那个熟悉的名字,眼里是浓浓的哀伤。 王爱国站在老蒯的身后,盯着那块墓碑、那个名字,和那个满是哀伤的背影,沉默着,沉默着。 老蒯把那束花小心地呈放在墓前,弯下腰,打开背包,抽出了两瓶精装五粮液,打开盖,缓慢地洒在了墓地周围。 浓浓的酒香,醉了整个山林。 老蒯忽然说了话,他向左右看了看,茫然地说了一句——应该带点儿纸钱来的,我忘记了。 “把这个烧了吧,”王爱国掏出一卷东西递过去,“相比起钞票,我想,他会更在乎这个。” 是一摞整理得方方正正的报纸,每一张上面,都用粗黑的大字刊载着疫情胜利结束的消息——在党和国家的亲切关怀下,在政府的高度重视下,在人民群众的大力配合下…… 老蒯点燃了报纸,看着那些粗黑的大字被火光一点点地吞噬,变成了灰,变成了黑色的蝴蝶随风翻飞,嘴角忽然有了一点点笑意,转回头看了一眼王爱国,眼神很复杂,“你的心思……总是这么细。” 王爱国淡淡地摇了摇头,“家里全是大老爷们儿,没个细点儿的,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老蒯的笑意更浓了一点,显然,被勾起了一些美好的回忆——是啊,当初……我和我哥哥那时候,就总是过得一团糟。 “你有几个哥哥?” “不多,就一个,还已经……”老蒯停了一下,把视线转回到墓碑上,凝视着石碑上的照片,“提那些做什么呢,唉,你说的对,我们应该——看淡生死。” “不是应该,是必须。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王爱国纠正了老蒯的话,把手里最后一张报纸投进了火堆,“该走了,再晚就没有车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留在这儿陪陪他。”老蒯依然凝视着照片,一只手无意识地揪扯着百合花雪白的花瓣。 “留下来……陪他?”王爱国重复了一遍,不得不提醒一下,“你确定?这里可是墓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