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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什么?林烨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次的口气好了很多,听上去没有那么不耐烦。
你的脸……怎么回事?王文杰指了指自己的脸。
没怎么,林烨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跟人打了一架。
谁?王文杰有点被吓到,一是没想到林烨能承认得这么爽快,二是没想到真有人敢下这个手。
几个小混混,不认识,不过大概能猜得到。林烨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跑得不够快,不然抓住一个两个的问一问就好了。
‘跑得不够快’,这样的话从曾经的‘全国公安短跑第三’嘴里说出来,让人没来由地难受,王文杰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林烨的腿不是受过伤的话……
少来啊,别拿那副嘴脸看我,怪糁的。林烨瞥了一眼王文杰,没关系,那帮孙子比我伤得惨。
王文杰下意识地伸出手,很快又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把手揣进了兜里。
林烨摸了摸眼角,苦笑了一声,你们也要小心点,我是说王局……还有你,别动不动就往河堤跑,那地方太偏僻,容易出事儿。
原来,林烨会出现在‘流金岁月’并不是一时兴起——王文杰觉得胸口有点发热,这种让人难以察觉的关心还真是林烨的作风,自己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真是迟钝得无可救药!
“我送你上医院吧……哦不行,”王文杰想起来,“我喝了酒,还是你来开车吧。”真糟,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林大局长却嗤之以鼻,“拉倒吧,那和我自己去有什么分别?一点小伤而已,又没流血,不至于上医院。”
王文杰忽然想起来老头教训过他的话——堂堂正正地把脸亮出来!怕什么!不就是一道伤么?
眼前这个大大方方满不在乎地把伤亮给他看的林烨,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该做点什么?”王文杰问得很严肃,他知道这不是开玩笑。
“不知道。”林烨的眼神有些涣散,“我本来是打算跟你和王局一块儿商量商量对策,可是你们两个都喝多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指责,王文杰于是为自己和老爹辩护,“你来的时候他才刚开始喝,如果你早点说,应该来得及。”
林烨却摇摇头,“你们爷俩儿难得聚一次,改天再说也一样。”
“谢谢,您真是体贴。”王文杰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说话,没心没肺的,冷嘲热讽的,耳朵根儿却很热,有点不敢看旁边那个人。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小事一桩,不用害臊。”林烨欠了欠身,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迸,王文杰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把脸扭开了。
“我是说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
还真是礼貌又周到、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对话。
然后就没了话,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啥,好象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只好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起了风,树叶在空中飞过来飞过去,很乱。
林烨忽然探过身,把手伸到了王文杰的前面,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得王文杰胸口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好在林烨只是打开了置于副驾座位前的音响,很快又坐了回去,王文杰这才感觉心脏归了位。
仍然是谭咏麟的那张专辑,听了无数次的那张,王文杰几乎是绝望地想着这家伙是不是打算这辈子就守着那张‘青春梦’这么混下去了。偏偏这歌声是如此温暖,让人忍不住去侧耳聆听——抱过最冷的冬天,学会把希望消融一点。流过最苦的眼泪,知道珍惜每一分甜。看过最美的焰火,懂得平淡更长久一点。怨过最傻的梦缘,相信真情可以不变……
林烨忽然又探过身来,‘啪’地一下关掉了音响,音乐声戛然而止,刚刚略显正常的气氛于是又变得微妙起来,让人很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文杰摇下了车窗,脸冲着窗外,轻声哼唱起后面的部分——有你陪,我别无所求,烦恼是有太多的错。生活的快乐不在怎么过,而在跟什么人一起过……
“别唱了,”林烨粗暴地打断了他,“荒腔走板,难听死了。”
王文杰倒是一点没在意,苦笑着摇了摇头,“别睡不着觉怨枕头,谭咏麟唱得好,你不是也一样不愿意听么?”
瞎说……林烨哼了一声,懒得理你。
不知道是谁伸出了手指,轻轻地一按,谭咏麟温暖的声音又继续响起来,像微风在空气里缓缓流淌——有你陪,我别无所求,安定是飘流后的梦。在我生命中最好的日子,都因为你才留下不走……
夜,已经很深了,寂静空旷的街道,只有温暖如微风的歌声在反复吟唱,反复地吟唱。
有你陪,我别无所求……
……
忽然降了温,就在一夜之间,寒流过境,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几度。这天气真是奇怪,夏天才过去没多久,怎么就好象马上是冬天了呢?
不过这天气并没有影响新任西城分局刑警队长的情绪,王文杰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拿出事先做足功课的讲话稿,为上任后的第一次工作会议做着充分的准备。
一名下属推门进来,“报告队长!有案子!”
王文杰阖上了讲话稿,“什么案子?”
“昨天晚上九点十分,二专的几个学生在海城门口……”
“又是二专的?靠,回回都离不开他们,什么学生,一群混混!他们又惹什么事儿了?”王文杰不满地拍了下桌子,二专是本辖区的一所技工学校,风评极糟的一所混混中专,一群学生大案不犯小案不断,最叫警察头疼。
“那几个混混,在海城歌舞厅门口,看见路过的一个人手里的打火机满漂亮,仗着人多就下手抢,没想到对方也是个流氓,就打起来了。打得满狠,有一个,今天早上死在了医院……”
如果不是穿着这身警服的话,王文杰一定会叫一声‘活该!’
“打人的那个呢?抓起来没有?”王文杰又低头翻开了讲话稿,“叫二组他们做个笔录,该怎么办怎么办,其他人……九点半开会。”
下属迟疑地站着没动,“打人的那个跑了,不过,那帮学生提供了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王文杰猛地抬起了头,胸口不知道怎么的,一阵发紧。
“对方手里的那个打火机,是ZIPPO的限量版,现在市面上很难看得到,满值钱的,所以那几个混混才会下手抢……那打火机上,有一个银色的狼头,”
“银色的……狼头……”王文杰呆呆地重复,短短的几句话就好象沉雷轰下,直轰得眼前一阵昏黑,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