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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燕老师这个人很少生气,可是这一次他是气大发了。一向是‘管杀不管埋’的他,这一次居然被赵晓刚这个后生给‘埋’了,燕飞的肺都要气炸了。
不过,燕老师的脸上可一点没表现出来,就连出差一个多月刚刚回到家的王其实,都没看出点儿蛛丝马迹来。
燕飞摆下了接风酒给他洗尘,很简单的四菜一汤,很简单的一瓶花雕。
王其实倒也不挑剔,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以后拉着某人打算亲热一下,却被挣脱了手,抬眼一看,燕法医面沉似水。
王其实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抚着燕飞眼角浅浅的几根鱼尾纹,没说话。
燕飞依然面沉如水,王其实也不着急,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抚摸,不轻也不重,不紧也不慢。
燕飞的脸渐渐地松弛了下来,表情也柔和了许多。王其实手一翻,摘掉了他的眼镜,手指头按在了太阳穴上,“闭眼,放松。”
燕飞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沙发上,王其实熟练地给他按摩起来。
王其实的手法不错,正经是跟儿子学过的,虽说是业余水平,对付燕飞还是绰绰有余的——没一会儿,燕飞已经舒服得轻轻打起了呼噜。
是的,燕老师也是会打呼噜的,咋的?
王其实把燕飞抱上床,轻轻关上卧房的门,听见客厅门响,一回头,王爱国开门进屋,轻松地打了声招呼,爸,出差回来了?
王其实皱眉埋怨起儿子,知道我出差,也不回家陪陪你燕叔叔?他一个人在家,就爱胡思乱想钻牛角尖。
王爱国抱歉地笑了笑,是我不好,实在是脱不开身,诊所的生意特忙。
老子把你养那么大老子不忙?少拿这个敷衍我,你瞅瞅你燕叔叔都累成什么样了!王其实心疼燕飞,疼起来什么都能怪到别人身上。
他那是相思病,我可解不了,要怪得怪您,谁叫您一去一个多月的?王爱国笑嘻嘻地开了个没大没小的玩笑,把他爹气得差点一脚踹飞了兔崽子!
王爱国飞快地蹿进了自己的屋子闩上了门,他爹在门外哭笑不得,兔崽子你给我出来!
燕飞一把拉开了门,吵吵什么!
王其实立马闭嘴。
燕飞刚要关门,王其实已经一偏身挤了进去,“燕子,睡醒了咱就聊聊吧,说说,为了什么事,这么不高兴?”
燕飞冷冷地坐在了床边,谁说我不高兴了?瞎说。
王其实笑了,“我说的,你就是不高兴了,当我看不出来啊?从我进门,你就没笑过,小脸蛋绷得,都能做张阿姐鼓了。”
燕飞气得笑了,口无遮拦地骂开了脏话,你看出来个P!
王其实当然不滚,“什么话这是!燕子,我当然看得出来,别忘了咱俩是多少年的交情,打小你就什么都瞒不住我,你一撅屁股……算了,还是不说了。”
燕飞脸红了,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话是粗了点,凑过去肩并肩地挨着燕飞坐下来。“我不说话了还不成么?我等你说。”
两个人默默地坐着,肩并着肩,头挨着头,王爱国在隔壁放起了唱片,文章一卷传千古,大路朝天人孤独……
燕飞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儿子……把我教训了一顿。”
“哟,这小子出息了?这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王其实没往心里去,笑着摸了摸燕飞的脸,“嗯,总算不像阿姐鼓了。”
“他把我曾经教育他的那段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燕飞又叹了一口气,把那天王爱国跟他说那段话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那他真是出息了。”王其实不笑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隔壁唱腔激越——惆怅情怀向谁诉?留一部天书后人读。
燕飞疲惫地把头靠了过来,闭上眼睛喃喃地说,“那几句话,像刀一样……疼得我浑身哆嗦。”
王其实很想说一声‘活该’,没敢,伸出手轻拍着燕飞的背,伴随着京剧的节奏,一下一下。
王爱国敲响了卧室的门,爸,燕叔叔,我沏了菊花茶,喝一杯?
淡淡的菊花茶,加了枸杞和冰糖,握在手心,暖暖的。
燕飞低头喝着茶,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显然已经平静了许多,“唉,那个老蒯,也许……”
燕飞没有说下去,王其实理解地点点头,默契地嗯了一声,没说话。
隔壁的房间里,于老板唱起了《王佐断臂》——汉室中卫律声名不正,却为何那苏武一片丹心?饥食毡渴饮雪忠心耿耿,似这等忠良臣能有几人!
喻古通今,历史和现实往往是有着惊人的相似,古往今来的事,大抵如此。
“我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燕飞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抬眼正视王其实。
“有一点,不多。”王其实皱了眉,出差一个多月,燕飞就打了一个电话,一句好听的没说,张口就派任务,真叫他不郁闷都不行。
“我查到了赵晓刚的档案,清白得……不像是真的。”王其实的眉毛皱得很深,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却只拿到了一份滴水不漏的复制品。
燕飞点点头,两只手捏在了一起活动着手腕子,咔咔地响。
王其实有点想笑,燕子这是打算跟谁拼命么?这么文弱的燕子,居然会想要动拳头?
燕飞瞪了他一眼,放心,傻子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王其实转开头,清了清嗓子,端起燕飞没喝完的半杯残茶,一气喝干,豪迈地一挥手,“傻就傻了!燕子你把心放到肚子里,该干什么干什么,武力的事情交给我,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老子就卸掉他半边胳膊!”
燕飞咬了牙,王其实你多大岁数了!你他妈的……燕飞的表情忽然一变,投降地笑了,你他妈的……真帅。
……
王爱国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礼貌地冲床上的两个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你们继续,我只是进来收杯子。
说着话王爱国收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转身出去,王其实愤怒的咒骂被关在了门后,王爱国,你个兔崽子就不能等我亲完了再进来吗!
王爱国又推开门探头进来,平静地回答,不能,我怕您把持不住,亲完了以后就直接上演限制级节目,那样我就更不好进来了。
砰的一声,枕头砸在了门上,这一次是燕飞,怒吼了一声,滚!
王爱国慢条斯理地关了门,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