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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杰捧着盒子去了林烨办公室。
没办法,这东西太烫手,在手里多搁一秒钟他都难受。
走到门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了灯。王文杰于是再一次打开盒子瞥了一眼那块表,已经十二点过了。
隐隐地听见门里有动静,显然林烨还没有睡下,有椅子拖动的声音,还有来回走动的声音,似乎是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低低的一声诅咒和呻吟……王文杰敲了门。
过了半天门才被打开,林烨盯着鸟窝头狼狈地瞪着他,干什么!
王文杰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腿又疼了?
林烨没说话,胡乱点点头,看见了王文杰手里的东西,艾美?
什么爱美?谁爱美?王文杰有些莫名其妙,也许林烨的意思是说他‘臭美’?想想之前把表戴在手腕上的举动,好像是有点臭美,于是直接把盒子推了过去——苗老板给的,我上交。
哟,好东西。林烨哼了一声,那个姓苗的还真舍得下本……没说完就倒抽一口凉气,表情扭曲地‘哧——’一声,紧咬牙关,硬生生把凉气咽了下去。
王文杰一动不动,看着林烨僵硬地转身,一步一步地挪着腿,吃力地靠在桌子前,站得笔直,整个人僵得像块棺材板,脸涨得很红,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流,没好气地瞪着他,特解恨,是吧!
王文杰转头看看外面的雨,绵绵不绝的,冰冷刺骨的,轻轻皱了皱眉,“何必逞能呢?这可不是英雄,是愚蠢。”
干你P事。林烨哼了一声,打开手里的盒子把玩,两只指头夹着,把表提起来凑到眼前,另一只手摸索着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艾美’匠心系列月相表……这玩意儿可不便宜,林烨吹了声口哨,爱不释手的样子,这可比那个路易十三来得实在多了。林烨说着话抬头瞥了一眼王文杰,这东西本市没有专柜,很可能是走私货,金额也不对,这一款的官方报价应该是三万多点,没那么离谱——这张发票有问题,你明天找个借口去外贸大厦查查发票存根,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明天没空,你另外找人。这件事我出面去查也不合适,你这个低级错误犯得也很离谱。我记得——” 王文杰拒绝得很干脆,一挑眉毛,满是嘲讽,“你伤的好像是腿?”
林烨立刻明白了王文杰的意思,愤怒地一拍桌子,你TMD才脑残呢!滚!
王文杰不滚,大踏步走过去,拿过林烨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腰一沉,不由分说地把那个人打横抱起,顾不上林烨愤怒的挣扎和喝斥,三步并做两步走,把人扔在了沙发上。
林烨像只愤怒的狮子,猛地跳起来,要跟王文杰算账,起来得太猛,一个趔趄摔了回去。
王文杰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三个选择——要么,我扶着你上医院;要么,我像刚才那样,抱着你上医院;要么,我打120,叫护士用担架抬你上医院!”
林烨已经没力气了,长出一口气,撑着沙发扶手慢慢站起来,我自己能走!
好啊,那你就走走看。王文杰一耸肩膀,俩手一抄,走吧,我保证不扶你,你可得小心点,别回头一跟头摔出去,全楼的人都出来参观了。
你!林烨咬了牙。王文杰完全不为所动。
窗外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窗里的两个人冷冷相对,固执地不说话。
台灯昏黄,灯光照在那块表上,反射着一点炫目的光,表针走动的声音分外明显,咔!咔!咔!
隐隐约约的,谁家的座钟敲响一声,当……深夜一点钟,你在想什么?
林烨的目光慢慢缓和下来,眼神透过王文杰看着很远的地方,远处的街道,霓虹灯五光十色,亮如白昼。
王文杰看着这个软弱下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满心悲凉。仍然是不肯说,什么都不肯说……
我的吻,也许有一天会变成伤痕,也只有我会在乎你疼不疼……
也只有我会在乎你疼不疼……王文杰叹了一口气,绕过林烨要离开。林烨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似乎是压根就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只是轻轻地自言自语,好熟悉……是谁的歌来着?
王文杰没回答,不停留地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屋里那个独自站立的影子,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雕像梦呓一般地轻声说,谭咏麟的《不要放弃爱你的人》,我怎么会忘记了?
……
王文杰在沙发上辗转反侧,身下的沙发有些透风,一片冰凉,叫人难以入睡,他坐起身,点燃了一根烟。
电话铃声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来,林烨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陪着小心,王文杰,麻烦你……送我去看大夫吧?
那声音甚至有些怯怯的,王文杰涌到到嘴边的讥讽又咽了回去,哽了半天……行!
谭咏麟在唱:又一次梦得太快醒得太晚……我可以听见你的挣扎和无奈,你可曾听见我的苦与酸?
两个人并肩坐在车里,车里放着谭咏麟的歌,雨终于停了,空气中仍然带着雨水的味道。王文杰开着车,打开GPS寻找最近的骨科医院……林烨伸手拦住了他,不去医院,那地方只会打止痛针!(汗,医务工作者勿怪……)
那你要去哪儿?!王文杰恼火地喊起来,他没法不恼火,折腾了大半夜还是不肯上医院,明天还有的忙呢。
去找老蒯,他有办法。林烨坚定地表态,坚决不肯上医院。
行,你指路。王文杰懒得争论了,踩一脚油门出了分局大门,林烨爱找谁找谁吧,深夜两点半把人从热被窝里揪出来给他治病,也就这家伙干得出来。
不出王文杰所料,被‘从热被窝里揪出来’的那个人气得鼻子都歪了,怒冲冲地开了门,一见到林烨,脸色就变了,又犯病了?
你才犯病了呢!林烨没正形地靠在王文杰肩膀上,明明疼得快厥过去了,嘴里却依然不饶人。
老蒯没搭理他,冲王文杰点点头,行了,交给我吧!双手一格,把王文杰架开,逮着林烨转身进屋,头也没回地给王文杰留下一句话——把门关上,随便坐吧!
王文杰被架得转了一大圈,俩手扶着门框终于站稳,目瞪口呆地看老蒯轻松地把林烨逮上按摩床,轻松得跟逮只鸡没什么区别。
你就是王文杰吧?老蒯一边轻车熟路地给林烨做着检查,一边大声问,久仰啊,王爱国天天念叨你。
王文杰走过去,帮着老蒯拿医药箱,彼此彼此,他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总念叨你林老师。
得了吧,他才不会叫我林老师呢。老蒯不以为意地笑笑,转头指一指隔壁卧房,里面有床,你进去睡一会儿吧,我这边一时半会完不了,就不陪你了。
王文杰当然不肯进去,反正也睡不着了,我留下来给你打个下手吧。
别!外行不懂这个,越帮越乱。老蒯一口回绝,动作飞快地把林烨的裤子扒下来,随手丢张棉被盖上去,只露出受了伤的那条腿,紧锁额头,“受寒了,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大概给你弄弄,先止住疼吧。”
行,你看着弄吧。林烨不假思索地点头,完全地信赖着老蒯。王文杰咬咬嘴唇,把头转开了。
老蒯的房子格局不错,两室一厅,坐北朝南,一间客房被改造成了理疗室,墙上挂着穴位图,屋里一股烧艾绒的味道,倒也不难闻。
老蒯打开了空调,王文杰识趣地退了出去,老蒯随即关上了理疗室的门。房门关闭的一瞬间,王文杰对上了林烨的目光,眼神湿湿的,让他想起小时候收养的那只流浪狗。
我在外面等你!王文杰大声对着禁闭的屋门喊。
门里鸦雀无声,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