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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秦氏
作者白文
标签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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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秦氏 王以安撰

 

  賈寶玉在秦氏房中安歇,是《紅樓夢》中絕大題目。奈何紅顏薄命,第十三回即寫“秦可卿死封龍禁尉”,而其喪禮又是書中極大場面。其實秦氏的小名叫作“可兒”,與寶玉夢中的警幻之妹表字“可卿”者本非一人。《世說新語‧方正第五》載:“王太尉不與庾子嵩交,庾卿之不置。王曰:君不得為爾!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秦氏之誤會於“卿卿我我”,以為寶玉呼喚“可卿”是暱稱自己小名“可兒”,取“可兒”之“可”字喚作“可卿”耳。然則“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是謂“卿”者“君”也。《脂批》曰:“將賈族約略一總,觀者方不惑”,此施之於“秦氏”尤然,今將書中所有秦氏文本一總細說。

  第十三回載秦氏之喪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單請一百單八眾禪僧拜大悲讖。另設一壇於天香樓上,有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業醮。七七四十九,九十九,以及一百零八是九的倍數,刻意“用九”為的是《易‧乾卦》曰:“用九見群龍无首吉”,顯見龍首之尊崇。會芳園中靈前另有五十眾高僧、五十眾高道按七作好事,則是用五之數,結合九五足表亡者“九五之尊”至高無上的身分。發喪用“六十四名青衣請靈”寓意“八佾舞於庭”,寧非帝王儀注?

  第十三回載“一時只見寧府大殯浩浩蕩蕩,壓地銀山一般從北而至”,描繪天子的“大行”浩大場面。“從北而至”則謂天子南面。送殯者盡是各勳臣之“孫”輩。《儀禮‧喪服禮》曰:“公子不得禰先君”,禰謂隨行者,“子”輩都不能到場,指出亡者是“先君”的身分。獨有“忠靖侯史鼎”在列,此《禮記‧檀弓下》曰:“古者天子崩,王世子聽於冢宰三年”,其以眾王孫公子為“王世子”,忠靖侯為“冢宰”,寫出“天子崩”的場面。古者封“侯”拜相,而“史”可法出將入相,調和“鼎”鼐,復於隆武中諡“忠靖”也。

  秦氏出殯,路旁彩棚高搭,設席張筵,和音奏樂,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王府東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寧郡王,第四座是北靜郡王的。都不見王爵以下的公侯伯子男“諸侯”,知是借《禮記‧郊特牲》曰:“諸侯不敢祖天子。”標明“天子”身分。只是“祖”字在此被借作“送行之祭”,迥非“始廟”原義了。

  《大戴禮記‧卷七》載顓頊“乘龍”而至四海,“東至于蟠木”,因此有薛“蟠”來說“木”店裏有檣木,隱喻天子“乘龍”,謂上馭賓天也。《禮記‧檀弓下》曰:“天子崩…虞人致百祀之木,可以為棺槨者斬之。不至者,廢其祀,斬其人。”明祝允明《野記》載:“太祖初渡江,御舟瀕危,得一檣以免。令樹此檣於一舟而祭之,遂為常制。令在京城清涼門外,已逾百四十年矣,有司歲修祀,給一兵世守之,居舟傍,免其餘役。或云:即當時操舟兵之後也。”知此檣木係一“百祀之木”。出在潢海鐵網山上寫“虞人”。作了棺材萬年不壞,寫“可以為棺槨者”。原係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寫“斬之”。不曾拿去,寫“不至者”。現今還封在店裏,寫“廢其祀”。也沒人出價敢買,寫“斬其人”。謂是萬年不壞,實係“萬歲”也。即命人抬來大家看時,只見幫底皆厚八寸,即命解鋸糊漆。《禮記‧喪大紀》曰:“君大棺八寸,屬六寸,椑四寸。”比較加大為容。賈政勸說“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暗示身分尊崇非比尋常。

  第七回引見秦鍾處載有《批語》云:“設云情鍾。古詩云:未嫁先名玉,來時本姓秦。二語便是此書大綱目、大比托、大諷刺處。”第八回則有《脂批》云:“出名秦氏究竟不知係出何氏,所謂寓褒貶、別善惡是也。秉刀斧之筆、具菩薩之心亦甚難矣。如此寫出可見來歷亦甚苦矣。又知作者是欲天下人共來哭此情字。”批書人含混以“秦”言“情”,誤導讀者。其實《批語》自具特色,二批已將“秦氏”標出而別作定位。“來時本姓秦”語本《玉臺新詠》載梁劉緩《詠傾城人詩》云:“經共陳王戲,曾與宋家鄰;嫁時初名玉,來時本姓秦”。秦氏因素與賈家有些瓜葛,故結了親,有些瓜葛者殆謂“經共”陳王戲,“曾與”宋家鄰也。

  第五回載畫冊中“畫著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梁自縊”,而古詩《陌上桑羅敷行》云:“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差堪寫景。道是“日出東南隅”,第一回載“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者便是。姑蘇《批語》云是“金陵”,蓋隱指“金陵王氣”。結合“日出東南隅”、“經共陳王戲”可知“秦氏”實指地處東南之“隅園、陳家”。浙江海寧縣隸屬杭州府,“隅園”本為海寧陳家園林,後經乾隆皇帝駐蹕改為“安瀾園”。“接駕四次”的“海寧陳家”祖上本姓高,高姓宗族是為“高宗”。

  第七回有回前詩“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誰是惜花人?相逢若問名何氏?家住江南本姓秦”標出江南。秦姓既隱“陳高”,所謂“金陵十二釵”正指江南金陵王氣之十二冕旒,蓋寓意于“金釵十二行”也。宋朱翌《猗覺寮雜記‧卷上》云:“樂天云:鍾乳 三千兩 ,金釵十二行。以言聲妓之多,蓋用古樂府云: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是一人頭插十二行釵耳,非聲妓之多十二重行也。”古制皇后首飾花釵十有二樹。《禮記‧禮器》則曰:“天子之冕,朱綠藻,十有二旒。”

  何以知秦氏原型是清高宗?史稱“高宗”多有,諡“純皇帝”者又有明憲宗純皇帝,唯“高宗純皇帝”獨清朝有之。而“高宗者武丁”也,於是所有關於“高宗”、“武丁”之經典,以及《康熙字典》中“純”字之全部釋例,作者盡予擷取,慣以“白話經典”筆法製作謎藏。

  《禮記‧喪服四制》曰:“《書》曰:高宗諒闇,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禮。何以獨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賢王也。繼世即位而慈良於喪,當此之時,殷衰而復興,禮廢而復起,故善之。善之,故載之書中而高之,故謂之高宗。三年之喪,君不言,《書》云:高宗諒闇,三年不言,此之謂也。然而曰言不文者,謂臣下也。”作者根據“高宗諒陰”一段文字敷衍故事,今將“經典”對應“白話”摘述於次。

  第十四回文本載秦氏出殯時東西南北各王莫不行路祭之禮,是寫“王者莫不行此禮”。獨北靜王因“當日彼此祖父相與之情,同難同榮,未以異姓相視,為此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喪上祭,如今又設路祭”,是寫“何以獨善之也”,藉以點出“武丁者殷之賢王”。第十三回文本載秦氏之喪,“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愛,以及家中僕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是寫“慈良於喪”。下一輩為“繼世”,家中僕從老小為“即位”,各就各位也。

  第十三回載秦氏向鳳姐說“趁今日富貴”是寫“當此之時”。“祖塋雖四時祭祀,只是無一定的錢糧”則寫“殷衰”,如下回所載“路旁彩棚高搭,設席張筵,和音奏樂”是以“作樂之盛”稱“殷”。“備祭祀供給之費”寫“復興”,興復祭祀也。“家塾雖立,無一定的供給”寫“禮廢”,殆謂無束脩之禮也。“將家塾亦設於此”寫“復起”,將有地畝錢糧支應也。《脂批》云:“此回可卿夢阿鳳,蓋作者大有深意存焉。可惜生不逢時,奈何奈何!然必寫出自可卿之意也,則又有他意寓焉。”蓋以《喪服四制》為寓意也。

  秦氏丫鬟瑞珠也“觸柱而亡,此事可罕,合族中人也都稱讚”,是寫“故善之”,亡者故也。“賈珍遂以孫女之禮殮殯,一併停靈於會芳園中之登仙閣”,是寫“善之故載之書中而高之”。記錄其事為“故載之書中”,“登仙閣”為“高之”。秦氏亡故猶然贈言冀望宗族興旺,即是“故謂之高宗”。“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處有《脂批》作“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不寫”意即“不言”,“不言”者何?“三年不言”,“三年之喪,君不言”也。

   薛蟠答稱“什麼價不價,賞他們幾兩工錢就是了。”是寫“然而曰言不文者”,謂一文不取,而《脂批》云:“的是阿獃兄口氣”則言其失學“不文”,用心別具也。義忠親王老千歲壞了事,寫“謂臣下也”,以“壞了事”為下之也。

  第十三回有《脂批》云:“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家後事二件,嫡是安富尊榮坐享人能想得到處。其事雖未漏其言,其意則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刪去。”亦扣“殷衰而復興,禮廢而復起,故善之。”以言“史筆者”史載嘉慶朝上尊諡也。“賈家後事”謂“殷衰禮廢”;“姑赦之”為“故善之”,“令人悲切感服”寫“慈良於喪”,總言“高宗諒陰”而已。

  《禮記‧喪服四制》亦則有言“五日授大夫杖”,《注》曰:“五日七日授杖,謂為君喪也。”第十三回載“可巧這日非正經日期,親友來的少,裏面不過幾位近親堂客, 邢 夫人、 王 夫人、鳳姐併合族中的內眷陪坐。聞人報:大爺進來了。唬的眾婆娘呼的一聲,往後藏之不迭,獨鳳姐款款站了起來。賈珍此時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則過於悲痛了,因拄拐踱了進來。”而賈珍拄拐便是寫“五日授大夫杖”以 喻 君喪身分。此處有《脂批》“數日行止可知。”細審“數日行止”,先前說可巧這日正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親來上祭,然後說賈珍命賈蓉次日換了吉服,領憑回來,於是“可巧這日非正經日期”便是“首七第五日”,符合“五日授大夫杖”了。誠如《脂批》所言“作者自是筆筆不空,批者亦字字留神之至矣。”

  《禮記‧喪服四制》又曰:“百官備、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后事行者杖而起;身自執事而后行者面垢而已。”。第十三回載賈蓉換了吉服,領憑回來,“靈前供用執事等物,俱按五品職例”是寫“百物具”。榜上大書“防護內廷御前侍衛龍禁尉”、“僧錄司正堂萬虛”、“總理元始三一教門道錄司正堂葉生等”以及“恭請諸伽藍、揭諦、功曹等神”是寫“百官備”。《脂批》云:“可知是堯街舜巷衣冠禮義之鄉矣。”實乃指顧“禮記”而言。賈珍求助鳳姐協理家務,一面扶拐,扎掙著要蹲身跪下請安道乏。 邢 夫人等忙叫寶玉攙住,命人挪椅子來與他坐。扶拐扎掙是“杖而起”,寶玉攙住是“扶而起”。鳳姐先見 王 夫人不允,後見有活動之意,便 向王 夫人道:大哥哥說的這麼懇切,太太就依了罷,是寫“言而后事行者”。 王 夫人見鳳姐說的有理,便不作聲,是“不言而事行者”。寶玉向賈珍手裏接過對牌來強遞與鳳姐,是寫“身自執事而后行者”。 王 夫人道“你哥哥既這麼說,你就照看照看罷了”,是寫“面垢而已”。“照看”猶言照看鏡面有無塵垢之容也。

  殷高宗名武丁,武丁可以連屬高宗。《毛詩‧玄鳥》曰:“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第十四回載路祭四王“當日惟北靜王功高,及今子孫猶襲王爵”,實寫“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鎮國公牛清之孫,理國公柳彪之孫,齊國公陳翼之孫,治國公馬魁之孫,修國公侯明之孫,繕國公之孫,南安郡王之孫,西寧郡王之孫,平原侯之孫,定城侯之孫,襄陽侯之孫,景田侯之孫。以上官客送殯的皆係“勳臣孫輩男丁”,是為“武丁孫子”。惟武勳始得封爵,故謂之“武”也。至於“武王靡不勝”句,《箋》云:“有武功有王德於天下者無所不勝服”,為此《脂批》說是“此所謂十二支寓焉”,囊括十二地支為“有德於天下者”也。“勝服”者“得以穿著素服”具有參與身分也。

  《尚書‧無逸》曰:“其在高宗,時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陰,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寧,嘉靖殷邦。至于小大,無時或怨。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作者也附帶在刻畫秦氏周遭人物時肆意揮灑。

  第七回載尤氏說焦大“不過仗著這些功勞情分,有祖宗時都另眼相待,如今誰肯難為他去。”是寫“時舊勞”。鳳姐說“何不打發他遠遠的莊子上去就完了”,是寫“于外”。焦大罵大總管“賴二”不公道,欺軟怕硬,是寫“爰暨小人”,有《脂批》云:“記清,榮府中則是賴大,又故意綜錯的妙”,其以年齡大小隱喻“小人”也。鳳姐問“我們的車可齊備了”,則寫“作其即位”,是以就車喻即位。

  焦大罵說“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是寫“乃或亮陰”,亮出陰事來也。眾小廝聽他說出這些沒天日的話來,便把他捆起來,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焦大一嘴,是寫“三年不言”。《脂批》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以二句批是段,聊慰石兄。”緊扣兩字“不言”而喻。沒天日 喻 君上“三年”之喪,用土和馬糞填嘴是叫“不言”。鳳姐和賈蓉等也遙遙的聞得,便都裝作沒聽見,是寫“其惟不言”。寶玉在車上見這般醉鬧倒也有趣,是寫“言乃雍”,而它處有作“言乃讙”者也。鳳姐制止寶玉“少胡說,那是醉漢嘴裏混唚”,是寫“不敢荒寧”,不敢聲揚寧府荒誕事。“你是什麼樣的人,不說沒聽見,還倒細問。”是寫“嘉靖殷邦”。殷者大也,善謀大邦,要寶玉講究大家風範。

  第十一回載秦氏說“公公婆婆當自己的女孩兒似的待。嬸娘的侄兒雖說年輕,卻也是他敬我,我敬他,從來沒有紅過臉兒。就是一家子的長輩同輩之中,除了嬸子倒不用說了,別人也從無不疼我的,也無不和我好的。”是寫“至于小大,無時或怨”。

  第十回載張友士說“人病到這個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這藥也要看醫緣了。依小弟看來,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飾言順耳,忠言逆耳。逆耳之言不能耳順,六十而耳順,後終未能如願為不及耳順,便是寫“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

  諒陰或作“諒闇”,鄭玄云:“諒古作梁,楣謂之梁。闇謂廬也。廬有梁者,所謂拄楣也。”第一百十一回載鴛鴦尋死,隱隱有個女人拿著汗巾子,好似要上吊的樣子,細細一想是秦氏。其以“鴛鴦在梁”附麗“諒陰”,以“上弔”寫“諒陰”實為“懸梁歸陰”也。秦氏無言指使寫“不言”,而求死是尋“三年”之喪。以此備前八十回之不足,千里伏線,孰謂“偽續不論”也?

  張友士說秦氏十大症候是:一、經期不調,二、夜間不寐,三、肋下疼脹,四、月信過期,五、心中發熱,六、頭目眩暈,七、寅卯自汗,八、不思飲食,九、精神倦怠,十、四肢酸軟。所患與“十全大補湯”醫治病症類似。元危亦林撰《世醫得效方‧卷八》載【十全大補湯】云:“治男子婦人諸虛不足,五勞七傷。不進飲食,久病虛損。時發潮熱,氣攻骨脊,拘急疼痛,夜夢遺精,面色萎黃,腳膝無力。一切病後氣不如舊,憂愁思慮,傷動血氣,喘嗽中滿,脾腎氣弱,五心煩悶。並皆治之。”而文本所載“益氣養榮補脾和肝湯”也與“十全大補湯”藥材近似,所為比擬乾隆皇帝自矜“十全武功”、“十全老人”也。

  張友士又說大奶奶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心性高強”是寫“高宗”,人物所歸往亦曰宗。嘉慶四年上諡號稱“肇極立紀曰高”。“聰明不過”寫“純皇帝”,上諡號引《孔子閒居》“純德孔明”為言,而作者蓋擬之賽諸葛也。

  第十一回載“這年正是 十一月三十日 冬至”,於是而有推步還原作者年代之爭岐。《宋史‧律曆志》記載咸淳六年“ 十一月三十日 冬至”,至後為閏十一月。臧元震言:以十九年七閏推之,則閏月當在冬至前不當在冬至後,以至朔同日論之,則冬至當在 十一月初一 日,不當在三十日。因更造曆頒行,即成天曆也。於是作者取此“ 十一月三十日 冬至”典故當作“改曆”之先聲。

  乾隆六十年歸政後,將《嘉慶元年時憲書》頒行天下,而宮內則沿用《乾隆六十一年時憲書》不改。乾隆六十三年十月初二日仍印製《乾隆六十四年時憲書》一百本分賞各處,而是年冬至後乾隆帝染病,不久辭世,從此再不見“乾隆朝時憲書”。設言“改曆”,既是“曆書”改變,亦是“弘曆”改位了。第十回載賈母叫鳳姐兒說“明日大初一,過了明日,你後日再去看一看他去”,月份不明言,猶恐係“閏十一月”也未可知?

  秦氏病情起伏宛如乾隆帝起居。《乾隆起居注‧六十四年正月初二日辛酉》記載:“太上皇帝聖躬不豫。上年十一月望前太上皇帝籌辦軍務心體焦勞,以勤致疾。”而這“上年十一月望前”指的就是嘉慶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冬至。所以第十一回載 王 夫人向賈母說:“這個症候,遇著這樣大節不添病,就有好大的指望了。“大節不添病”正觸乾隆帝病史痛處。

  《乾隆起居注‧六十四年正月初二日辛酉》又載:“是日早聖製《望捷詩》成,頤養宮寢。至夕大漸。”其《望捷詩》云:“三年師旅開,實數不應猜;邪教輕由誤,官軍勦復該。領兵數觀望,殘赤不勝烖;執訊迅獲醜,都同逆首來。”對照張友士之言“聰明忒過,則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則思慮太過”,乾隆帝憂慮患亂至死關心。第十一回載鳳姐初二日吃了早飯,來到寧府,看見秦氏的光景,雖未甚添病,但是那臉上身上的肉全瘦乾了。也是乾隆帝頤養宮寢起居記實。

  張友士道:“依我看來,這病尚有三分治得。吃了我的藥看,若是夜裏睡的著覺,那時又添了二分拿手了。”據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嘉慶道光兩朝上諭檔》記載嘉慶三年史料:“臣等查算聖躬未進藥以前兩三日內祇睡五六刻至七八刻不等,自進藥之後前夜睡至十三刻,昨夜睡至二十一刻。…徵之天時人事,佇見康彊純固與日俱增,從此頤養悅豫,定可夜眠三四十刻,更可精神強健。臣等無任歡忭之至。謹奏。 十二月初八 日。”可知醫治乾隆帝也是以睡眠充足為前提。依《嘉慶起居注‧四年正月初二日辛酉》記載:“自上年冬臘偶感風寒,調愈後氣體雖遜於前,然猶日親訓政,未嘗稍輟。…正旦御乾清宮,予躬率王公文武大臣等行慶賀禮,方冀入春以後漸可復元。”符合張友士之言“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作者所知宮中秘辛,當得之官場傳聞。

  秦氏房中之“海棠春睡圖”,指陳乾隆帝立春後長眠地下。清查嗣瑮《查浦輯聞‧卷上》云:“蘇子美作《春睡詩》云:身如蟬蛻一榻上,夢似柳花千里飛。歐公見之曰:子美可念。未幾果卒。”此見《漁隱叢話》語引《王直方詩話》作楊花。海棠音諧“海塘”,疑指海寧安瀾也。九十五回載:是年 十二月十八日 立春,元妃薨日,是 十二月十九日 ,已交卯年寅月。弘曆於嘉慶四年正月初三去逝,在嘉慶三年十二月卅日除夕立春之後。

  第十三回載秦氏托夢道“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詩書舊族了!”《脂批》云:“倘或二字酷肖婦女口氣。”“倘或”二字古今行文多用,而“酷肖婦女”者獨有三國李汜妻。《魏志‧董卓傳》注引“典略曰:傕數設酒請氾或留汜止宿,汜妻懼傕與汜婢妾而奪己愛,思有以離間之。會傕送饋,妻乃以豉為藥,汜將食,妻曰:食從外來儻或有故。遂摘藥示之曰:一棲不二雄,我固疑將軍之信李公也。”疑惑高宗罹疾期間,除了和珅進藥以外尚有外進食物,致使一夕變生肘腋。

  “登高必跌重”是警告和珅居安思危。寶玉從夢中聽見說秦氏死了,連忙翻身爬起來,只覺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脂批》云:“寶玉早已看定可繼家務事者可卿也,今聞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為玉一歎!”乾隆帝一夕暴卒,事出和珅意外。寶玉者傳國璽而和氏璧為和珅也,和珅看定能繼自身家務事者乾隆帝,唯有乾隆帝皇帝能保全和珅也,批書人為和珅一歎!

  秦氏告言“樹倒猢猻散”一語,《批語》云:“樹倒猢猻散之語全猶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傷哉,寧不痛殺!”“樹倒猢猻散”字面白描“甲申之變”,謂是將“甲木”作樹,“申猴”作猢猻,二者傾倒變換。夷考乾隆二十九年甲申(西元一七六四年)相距嘉慶四年己未(西元一七九九年)恰是卅五年,結合“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讖言,以“春和”言“和相”,則“樹倒猢猻散”毋寧指顧“和珅跌倒嘉慶喫飽”。“今猶在耳”者適當其時也。

  第十三回載賈珍哭的淚人一般,《脂批》云:“可笑,如喪考妣,此作者刺心筆也。”而長少僕役亦“莫不悲嚎痛苦者”,引證帝堯之死,百姓如喪考妣。《宣和畫譜》曰:“顧愷之畫鄰女,以棘刺其心而使之呻吟。”以刺心筆刻畫大喪哭臨之臣工百態。

  賈珍說“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者,將謂“長子純留”之難留也,所為照應“純皇帝”耳。《春秋左氏傳‧襄公十八年》曰:“夏,晉人執衛行人石買于長子,執孫蒯于純留。”[注]曰:“長子、純留,二縣今皆屬上黨郡。”純,地理志作屯。屯者難也,“長子純留”者長子難留,以故寶玉賈璉皆為二爺而賈珠長房難留。

  第十三回在秦氏贈言處有連續四條關鍵“眉批”,依序是:“語語見道,字字傷心,讀此一段,幾不知此身為何物矣。松齋。”、“不必看完,見此二句,即欲墮淚。梅溪。”、“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棠村。”、“可從此批。”乍看之下,“可從此批”可從者前此一批,因為其後又無批“可從此批”。《國語‧周語》曰:“人三為眾”,歷數松齋、梅溪、棠村三人為“眾”,缺一不可。批書人賣弄文字,“可從此批”應看作“此批可從”,而可從者“人三為眾”也。

  既是可從者“眾”,則《論語‧子罕》曰:“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便是批書人會心處。佐證《脂批》文字,“語語見道”含括《論語》、《國語》二“語”,批書人“字字傷心”見情。“即欲墮淚”者為“麻冕”喪禮哭淚,“不寫之寫”則以省約寫“儉”字,四批如此寫來所為點出“純”字關合“純皇帝”而已。《靖藏批》獨有“棠村可從此批”關鍵六字,在此處最具權威,足證不假。

  第十四回載秦氏發喪銘旌上大書“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誥封一等寧國公冢孫婦防護內廷紫禁道御前侍值龍禁尉享強壽賈門秦氏恭人之靈柩”。《周禮‧春官‧司常》曰:“大喪共銘旌。”大喪者國喪也。淫,大也,《康熙字典》至引《詩經‧周頌》“既有淫威”解釋,則是淫喪者大喪也。

  “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隱藏“弘曆”御名。《周書‧宣帝紀》載大象元年二月辛巳傳位詔令,有言“思隆國本,用弘天曆”合是御名成典。“奉天洪建”者“思隆國本”,“兆年不易”者“用弘天曆”。“兆年不易”看似“永曆”其實“弘曆”,而“洪建”寓意“用弘”顯然。《公孫龍子、通變論》曰:“黃其正矣,是正舉也。其有君臣之於國焉,故強壽矣。”“享強壽”當作“長 壽國 君”解,清高宗享壽八十九歲,兼且寓意正黃旗色。

  “侍值”是差使而非官稱,官稱還以第十三回記載 “御前侍衛” 為是,稱“龍禁”者“禁廄飛龍”御馬也。《資治通鑑‧卷二百十六》載“會高力士引飛龍禁軍四百至”,“飛龍禁軍”乘飛龍廄馬者也。武后置仗內六閑,一曰飛龍,以中官為內飛龍使。飛龍為六閑之一,非正駕車皆為駙馬,則是“龍禁尉”猶言駙馬都尉也。以此為號,隱指弘曆本是公主之“掉包兒”也。

  明清命婦四品例封“恭人”,五品則封“宜人”,而“五品龍禁尉”當得“四品恭人”榮封,奚止模糊朝代。實則《詩經‧抑》曰:“溫溫恭人,惟德之基”,“溫”字連屬禁廄,直指撒尿孫行者“弼馬溫”也。“弼馬溫”即是“御馬監”關合“飛龍廄馬”,由是“恭人”補實“龍禁尉”精怪銜名,亦自事出有因矣。而《諡法》云:“德性溫恭曰基。”,以“恭人”奠底,猶言“登基”也。

  第八回載秦業因當年無兒女,便向養生堂抱了一個兒子並一個女兒。誰知兒子又死了,只剩女兒,小名喚可兒。傳聞海寧陳家公子與王府公主交易,名“可兒”者產女而“可兒”育之。《脂批》云:“寫可兒出身自養生堂,是褒中貶。後死封龍禁尉,是貶中褒。靈巧一于此。”“出身自養生堂”者抱來換就,“褒中貶”者公主降尊就卑做了官 家 小姐。“貶中褒”者相府公子搖身一變成了皇子。“龍禁尉”猶言駙馬都尉,將謂公主女婿蔣溥承襲輕車都尉也。

  第五回載秦氏房中諸多后妃公主皇室擺設,設譬調侃,總言其皇家氣派而已。嬤嬤說“那裏有個叔叔往侄兒房裏睡覺的理?”秦氏笑道“他能多大呢,就忌諱這些個”,是追述當年男嬰抱入雍王府房中。作者介紹秦氏時說“是個極妥當的人,生的嫋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是以“溫柔和平”寫“雍和”。《脂批》云:“又夾寫出秦氏來”,“夾寫”者夾帶它筆,追述往事也。

  第九回載可兒長大時,生的形容嫋娜,性格風流。《脂批》云:“四字便有隱意。春秋字法。”是以隋煬帝下江南比擬風流也。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所過不免擾民。至如和珅前世、香妃傳說、皇后落水等宮闈秘辛則難予取證。第十三回載秦氏之丫鬟名喚瑞珠者,見秦氏死了,他也觸柱而亡。乾隆四十一年七月有嚴譮論納后事件,辭連“挺觸輕生”,後乾隆帝降旨補敘納后生平,呼應“觸柱而亡”,以故《脂批》云:“補天香樓未刪之文”也。

  第十回載尤氏說“現今偺們家走的這一群大夫那裏要得一個?都是聽著人的口氣兒。人怎麼說他也添幾句文話兒說一遍,可殷勤的狠。三四個人一日輪流著倒有四五遍來看脈,他們大家商量著立個方子吃了也不見效。弄得一日換四五遍衣裳坐起來見大夫,其寔於病人無益。”煞似乾隆帝病篤之時和珅與太醫進藥忙碌情狀。

  第十三回回首有《批語》云:“因命芹溪刪去遺簪、更衣諸文。”遺簪謂“渾欲不勝簪”,藉以風喻薙髮,惜春說“剃了頭可把這花兒戴在那裏呢”。更衣者變更服制,寶玉初見就換冠帶,實具雙重身分。弘曆堅持祖制,不復漢家冠服,痛惜其情境宛如探春的只認名份不論出身。

  《脂批》云:“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不寫秦可卿死因是為“卿不書”。而《春秋左氏傳》凡載有“卿不書”各處全以秦氏細事供作解讀,不假它求。茲總析於下:

  《春秋左氏傳‧宣公十二年》:“曰:恤病,討貳。於是卿不書,不實其言也。”早先鳳姐探望秦氏是“恤病”,懲治賈瑞是“討貳”,守貞不二也。於是書中不寫秦可卿死事,是“於是卿不書”。並不把經過講清楚,是“不實其言也”。《脂批》說“因命芹溪刪去”也是個“不實其言”。

  《春秋左氏傳‧成公二年》:“卿不書,匱盟也。於是乎畏晉而竊與楚盟,故曰匱盟。”秦氏夢別鳳姐說“還有一件心願未了,非告訴嬸子,別人未必中用”,說“非告訴嬸子”是“竊與楚盟”為“匱盟”。說“別人未必中用”是寫“於是乎畏”。

  《春秋左氏傳‧文公二年》:“卿不書,為穆公故,尊秦也,謂之崇德。”秦業官營繕司郎中,“穆公”猶言營繕“木工”。賈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為穆公故”是“為秦氏死”,秦穆公為 秦國 君主。營喪逾格過當,實為“尊秦”。

  《春秋左氏傳‧文公九年》:“卿不書,緩也,以懲不恪。”秦氏的行經日子常長,從沒有縮過,或是長兩日三日,以至十日都長過。是寫“緩也”。先生說從前若能夠以養心調經之藥服之,何至於此,則寫“以懲不恪”,譏庸醫不敬業也。

  《春秋左氏傳‧文公十七年》:“卿不書,失其所也。”賈珍拍手道:不過盡我所有罷了!盡其所有是“失其所”。

  《春秋左氏傳‧襄公三十年》:“卿不書,不信也夫。”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是寫“不信”。

  《春秋左氏傳‧僖公二九年》:“卿不書,罪之也。在禮,卿不會公侯,會伯子男可也。”賈蓉蠲五品龍禁尉而秦氏銘旌書作四品恭人,“卿不書”宜人,是以僭越“罪之也”。“在禮”是在可卿喪禮中,送殯官客名單不見公侯,是“卿不會公侯”。只有伯子男以下的人物與會,為“會伯子男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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