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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烨懒洋洋地白了他一眼，你没问过？王文杰，别得了便宜卖乖啊。
王文杰很不喜欢林烨的白眼，似乎是对什么都不在乎，这样的林烨给人的感觉很颓废——回想起来，他喜欢的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笑得一口白牙的、年轻的林烨。而眼前的这个林烨，这个‘老得不愿再为情烦恼’的林烨，太寂寞。
青春梦已老，寂寞它无处可逃……其实不是不可逃，而是不想逃吧。王文杰有些迷糊地这么想着，举起酒杯要喝，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马爹利……王文杰有些恍惚地笑了笑，“记得小时候，我们弟兄俩跟着燕叔叔玩《大航海》，里斯本西南有个叫马德拉韦的小岛——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倒卖黄金能发大财啊，我做梦都想去走一走。燕叔叔跟我说，这个马爹利，就是那儿产的，是吧？”
不知道，林烨摇了摇头，《大航海》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真难得，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王文杰把玩着酒瓶，近乎着迷地研究着瓶底残留的最后一点液体，“燕叔叔说啊，这种酒可有来历呢，你知道么？”
林烨的脸有点黑，不知道。
“据说啊，那个岛啊，曾经是一片大森林，被一个混蛋一把火烧了，整整的烧了七年——森林成了灰烬，却意外地变成了最适合葡萄生长的沃土。这酒，就是在灰烬上酿成的，你看，这算不算——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浴火重生？”
林烨皱皱眉，点点头，有点意思啊，你继续说。
王文杰却不说了，正色放下了瓶子，林烨，你看，你喜欢一个东西，却连它的出身、来历、它成长的过程，统统不知道。你就知道花钱买了来，跟人家炫耀一下这东西值多少多少钱，其实你压根欣赏不来吧？你看你多可悲，除了钱你还剩下什么？你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嘛！
林烨没说话，手里的酒杯被捏得死死的，咔地一声破裂地响。
你说你千杯不醉，那又怎么样？你就是喝光了十八缸酒，不懂的你还是不懂，这酒还是糟蹋了。你从十六岁开始泡马子又怎么样？到头来，你身边还剩下了谁？除了我，还有谁？除了我，你还留着住谁！
你听，你听，谭咏麟在唱——漫漫长路依旧，除了我还有谁，能够让你觉得不同？漫漫长路遥远，除了我还有谁，不在乎为你改变，永远地站在你身后？
除了我，还有谁……你说我得了便宜卖乖，真正得了便宜卖乖的是你才对啊。林烨，你凭什么想到一出是一出，叫我来就来叫我走就走？你信不信，如果我真的说走就走不再回来，再跳河的可就是你了？
拜酒精所赐，王文杰的口才发挥到了极致，一边说着一边还暗暗地佩服自己，居然能如此地口若悬河，批得林大前局长哑口无言——多亏了燕飞，多亏了《大航海》，多亏了那两个月不眠不休玩电脑啊……
林大‘前’局长输得冤枉，他从小在老厅长的指导下，系统地、正规地，严格训练，和电脑游戏完全绝缘，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乾坤奥妙？
所以说啊，没有游戏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没有完整的童年，这孩子迟早是要吃亏的。
林烨有几分恼羞成怒了，脸色由白转红，太阳穴上两根筋突突地跳。“跳河又怎么样？我死不了！老子水下闭气三分钟没问题！”
真的？那咱们……试试？王文杰把嘴堵了过去。
……
一分四十二秒，林烨吹牛了。
这已经是两个人的极限了，酒精、再加上严重缺氧，两个人尚未分开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完全彻底地人事不知。
好吧，还是得说一句，危险动作，请勿轻易尝试和模仿。
好在两个人身体皮实，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林烨打了个呵欠，“呵……好困，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先睡觉……”
王文杰竖起耳朵听林烨打算把自己怎么安排，是进卧室呢，还是在地毯上将就一晚？如果是后者，他是一定要造反的……
可惜，决心还没下完，电话铃响起来，打断了林烨的安排。
林烨拿起电话只听了几句，急冲冲地挂了机，别睡了王文杰，赶紧出任务，又出案子了！
王文杰弹簧一样蹦起来，毫不迟疑地往外跑，跑到门口站住了，咋办？咱俩喝了那么多酒！
林烨也愣了一下，拍了一下脑门，骂了自己一句，真TMD误事！
两个人打了出租车到了案发现场——某高层建筑工地，一个男人从在建的二十层楼摔下来，脑浆迸裂，死相惨不忍睹。
老刘过来递了两根烟，小声跟林烨商量，上面有话，按自杀处理。
死者身上的伤怎么解释？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伤不是摔出来的。林烨狠狠抽一口烟，冷冷地反问。
这个法医自然会解释，这属于专业知识，咱们没理由摻和。老刘哼了一声，耸耸肩膀，现在的问题是死者家属不好对付……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扑了过来，警察同志，我丈夫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他不会自杀，绝对不会！
林烨被吓得往后一跳，后脑勺正好撞上王文杰的鼻子尖，这叫一狠这叫一疼啊，王文杰忍住了闭紧嘴巴没吭声，可是鼻子不争气，刷的两道鼻血就流出来了。
林烨完全没注意到，摸摸后脑勺吩咐了一声，王文杰，做笔录！老刘，咱俩边儿上谈去！
王文杰擦擦鼻血，叫了两个同事一起，给死者家属做了笔录。女人的情绪很激动，又哭又叫歇斯底里的，没办法又从派出所调了两个女警过来安抚，折腾了半天才把笔录做完。
死者是工地的一个小包工头，手下带了几十个工人，承包了工地的一个小项目。项目做完了却拿不到钱，带着工人跟发包方闹过几次，搞得挺僵的。对方的背景很黑，态度嚣张霸道，早就扬言了，要钱没命，要命没钱。
女人声泪俱下地哭诉，说丈夫明明只是出门买一张报纸，脚下还穿着拖鞋，怎么会爬上二十层的楼跳下来？工地停工好几天了，没专人操纵，升降机根本打不开。
同事小声跟王文杰嘀咕，据说这个工程是王省长的公子出的资，要当心哪……
王文杰抬头看了看，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这么高的楼，他哪儿来的钱？
嗐！你管人家哪儿来的钱呢，这等闲事岂是你我这等小老百姓该操心的？同事苦笑了一声，你没看老刘都不敢说话了么，上面打了招呼了。
林烨呢，他啥态度？王文杰四周踅摸了一圈，没找着人。
不知道，他刚才还和老刘在那边聊天呢，同事也四周踅摸了一通，拍拍王文杰的肩膀，你也别指望他，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比谁不明白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