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也无风云也无晴
作者:wenwen84621
标签:苏轼 网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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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摘:一蓑烟雨任平生――论苏轼面对逆境的人生态度 撰写者:宁静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 山路弯弯,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打得树叶“哗哗”作响,路上行人纷纷狼狈地逃跑避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拄着一根竹杖,心定气闲地在林间漫步,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提起苏轼,我的脑海中首先就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苏轼的一生都处在政治的暴风雨中,宦海沉浮,屡遭贬谪,居无定所,奔走四方。但他始终保持着顽强乐观的信念和超然自适的人生态度。王国维曾评价“东坡之词旷”(《人间词话》)。文如其人,一个没有旷达胸襟的人很难想像可以写出如此旷达的作品。中国历代都有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但是在失意中还能写出如此大量名垂千古的旷达之作的,东坡是第一人。本文拟从苏轼的作品来分析苏轼面对逆境时超然自适、旷放豁达的人生态度。 一、苏轼的逆境人生 苏轼生活在北宋中期,当时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国家积贫积弱,内忧外患。为了富国强兵,宋神宗任用王安石进行变法。但是新法的实行抑制了一部分人的特权,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因此遭到了强烈反对。朝野之中,一时分成两派:一派是以王安石为首的改革派,一派是以司马光为首的守旧派。苏轼既反对因循守旧,又不支持王安石激进的改革措施。但是并不是说在这场党派之争中,苏轼是个折中主义者,或者说他毫无主见;实际上,他一向立场鲜明,敢于坚持自己的主张。 当王安石在神宗的支持下大刀阔斧的进行变法时,他不顾自身安危,屡次上书,反对骤变,认为欲速则不达,尤其当看到新法推行中的流弊时,“不敢默视”,时时“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东坡先生墓志铭》)。诚然,作为当时的士大夫阶层,他有自己的阶级局限性,所持的观点也未必正确。但是作为一个正直的文人士大夫,他在作品中忠实地记录了当时的社会现象。以“使君元是此中人”⑴的身份和角度,将耳闻目睹的民生疾苦反映出来,在《送黄师是赴浙宪》中:“哀哉吴越人,久为江湖吞。官自倒帑禀,饱不及黎元。”描绘了洪灾过后民不聊生的惨状;在另一首《吴中田妇叹》中他写道:“官今要钱不要米,西北万里招羌儿。龚黄满朝人更苦,不如却作河伯妇。”对当时赋税沉重,谷贱伤农的现象进行了批判。苏轼的这类诗中最典型的是《山村》:“老翁七十自腰镰,惭愧春山笋蕨甜。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直言无讳地指斥政治弊端,抨击了不合理的社会现象。然而这一切却遭来了新进官僚的攻击和诬谄:“御史李定,舒覃,何正臣摭起表语,所为诗以讪谤,逮赴台狱”(《四库全书》提要)苏轼以诽谤朝廷的罪名被投进了监狱。在这场牢狱之灾中,苏轼九死一生,历经磨难,经过四个月的审讯和折磨后,侥幸获释,谪贬黄州。这就是北宋有名的文字狱“乌台诗案”。一腔忠君爱国之心,却被见疑流放。在黄州的这段时间,是苏轼最失意的日子,也是一段生活上穷困潦倒的时光。但是,黄州时期作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个低潮,同时却是他文学创作的一个高峰期。虽然处在恶劣的环境中,他却保持着旷达的心胸,傲岸的心性,从容面对,淡然处之。正像他在黄州所写的《定风波》那样: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政治上的风雨也往往是变化无常的。元佑年间,旧党得势,朝廷起用司马光执政,苏轼被调回京都,委以重任。但是苏轼在地方官任上,发现王安石的新法有一部分是行之有效的,他没有顾虑自己的名望和地位而隐瞒自己的看法,而是承认新法中的可取之处,不同意一概废除,这就引起了旧派疑忌,受到他们的排挤。在绍圣年间,哲宗亲政,重新起用新党,屡受旧党排斥的苏轼被作为旧党要员受到二度迫害,流放到时为瘴疠之地的岭南(广东惠州),三年后,再贬到荒僻异常的海南(海南儋州)。直到65岁才遇赦北归,此时的苏轼已经是饱经忧患的垂暮之年,长期的流放生涯,恶劣的生存环境,使苏轼在一年后就病逝了。 综观苏轼的一生,正像他自嘲的那样:“心似已灰之木,心如不系之舟,问汝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自题金山画像》)“不系之舟”是苏轼坎坷一生的最好象征。在四十多年的仕途生涯中,苏轼有三十多年辗转漂泊于各个地方,直到老死,始终没有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过。但是作为一个正直的文人士大夫,他始终保持着自己坚定的政治操守,不受现实因素的干扰,独立不倚,正直不屈。 二、苏轼在逆境中人生态度的形成 苏轼思想通达,兼收并蓄,在北宋三教合一的思想氛围中形成了独特的人生观。苏辙的一段话大致道出了这一特点:“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后读释氏书,深悟实象,参之孔墨,博辨无碍,浩然不见其涯矣。”(《东坡先生墓志铭》) 和中国传统的文人一样,他以儒家思想为主导,以“兼济天下”⑵为自己的人生目标,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热情很高。但是在人生修养、生活态度上,释道思想又占据了主流,尤其在中晚年连遭打击时。不过苏轼不是象许多同样命运的文人那样,在失意后弃儒向佛,倒向虚无,接受老庄的隐逸思想。而是把儒、佛、道思想融合在一起,互相弥补,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人生观和处世态度:一方面佛道思想使他观察问题比较通达,在一种超然物外的旷达态度背后,仍然坚持着对人生、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另一方面,用儒家思想避免了佛道思想中的虚无主义和逃避现实的倾向,使他在逆境中也从未放弃拯世济民的责任感。也就是说:他一直没有割裂“兼济”和“独善”的关系,而是把两者统一起来,所以,他无须辞官、无须归隐也同样能完善自我。以下就从他的作品出发,浅析苏轼“儒道佛互补”的人生观下形成的面对逆境的人生态度。 三、苏轼面对逆境的人生态度 (一)、处变不惊,执着追求 古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⑶苏轼一生光明磊落,为人正直率真。明知政见与当权者相左,仍保持独立见解,不阿附权贵,不投机取巧。“一肚子不合时宜”⑷。当风雨袭来的时候,苏轼没有见风使舵,也没有惊惶失措,而是以一颗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他相信风雨总会过去,太阳总会出来。就像普希金的诗中所写的那样:“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去”,因此他履险如夷,泰然自若。“乌台诗案”使苏轼受尽凌辱和折磨,尝尽世态炎凉,身心受到重大打击,从监狱出来后,来到黄州,在这最落魄的日子里,“回首向来萧瑟处”在他看来却已是“也无风雨也无晴”。晚年他被放逐到更为荒远的岭南,由于荒山路远,生活条件艰苦,许多人把岭南当作是不归之路。韩愈贬潮洲时,曾凄凉地对前来送行的侄子说:“知汝前来应有意,好收吾骨漳江边”(《左迁蓝关示侄孙湘》),然而苏轼来到了惠州却吟道:“报道先生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⑸,悠然自得地酣然入梦,结果后来他又被迫渡海,离别亲人,白首投荒来到海南。面对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他依然满不在乎:“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⑹。的确,苏轼的一生颠沛流离,横跨了大半个中国,足迹何止万里?但是,尽管不幸接踵而来,他却从未放弃以天下为己任的社会责任感,无论处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始终不渝,不管历经多少磨难,九死不悔。在给朋友李常的信中,他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吾济虽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生死之际……虽怀坎憬于时,遇事有可尊主泽民者,便忘躯为之,一切付与造物。”⑺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让苏轼处变不惊、坦然面对,“谈笑生死之际”的力量来源于他的“道理”“忠义”和“尊主泽民”的信念。换句话说,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的责任感,对理想、对抱负的追求成为他一生的精神支柱。在任何环境下,他都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信念和追求。正因为如此,他从不趋炎附势,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气节。刚贬到黄州时,在定惠院寓居,他作了一首《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我认为,这只“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孤鸿”正是苏轼独立不倚的政治操守的象征,他自甘孤寂,不随俗俯仰,这是多么高洁的品性。 孔子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⑻,“君子忧道不忧贫”⑼,这种关心国家前途命运的信念在苏轼的身上始终执着坚定。苏辙在《东坡先生墓志铭》中这样评价他:“其于人,见善称之,如恐不及;见恶斥之,如恐不尽,见义勇于敢为,而不顾身害。用此数困于数,然终不以恨。”苏轼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乌台诗案”就是以文字获罪的,但是他仍然不改其志,在忧患余生的晚年,写下了政治讽刺诗《荔枝叹》,怀着“至今欲食林甫肉”的极大愤慨,从唐代进贡荔枝写到宋代贡茶献花,对官吏的阿谀奉承,宫廷的穷奢极欲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表达了“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政治主张。苏轼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无论穷达显厄,他都能勤政爱民,兴利除弊,做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厄运面前,他从不屈服,而是坦然面对,恪守道义,讲究风节。 (二)、随缘自适、超然物外 苏轼有兼济天下之志,也有经世报国之才。《宋史》(《东坡先生本传》)中记载:“仁宗初读轼、辙制策,退而喜曰:‘吾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神宗尤爱其文,宫中读之,膳进忘食,称为天下奇才”;当时的考官,文坛领袖欧阳修也很赏识他的才华,曾兴奋地对梅圣俞说:“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不仅如此,“其为文章,才落笔四海已皆传诵。下至闾巷田里,外及夷狄,莫不知名。其盛盖当时所未有。”《重刊苏文忠公全集序》(明?李绍)苏轼在文坛中的声望,达到了“士大夫不能诵东坡诗,便自觉气索,而人或谓之不韵⑽”的地步,可谓是当朝第一名士,而且也曾经位极人臣,显赫风光。然而,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苏轼一次又一次地抛上抛下。面对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很容易使人产生愤世嫉俗,悲观厌世的念头,苏轼没有。他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去适应环境的变迁,人事的调动。我们来看他的《初到黄州》: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以逐客的身份来到黄州这个荒凉偏僻的地方,苏轼没有一丝抱怨,他嘲笑自己“老来事业转荒唐”,从现实局促的功利之心的束缚之中解脱出来,去欣赏当地的鱼肥水美、竹茂笋香。在逆境中他抱着“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⑾的态度随缘自适。 提起苏轼,我们最先想到的词应该会是东坡。东坡其实就是黄州的一个小山坡,苏轼自号东坡居士,也许是因为这段山路就象是他的经历和遭遇一样曲折坎坷。他在黄州有《东坡》一诗:“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走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小山坡上,苏轼没有发出行路难的感叹,而是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自己的竹杖敲击山路的声音。后人喜欢把苏轼称为“东坡”或者“坡仙”,我认为这两个词最能概括他随缘自适的风神。《东坡先生墓志铭》(宋?苏辙)中记载:“公幅巾芒屩,与田父野老,相従溪谷之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逆境中的苏轼和其它农夫一样,春至而耘,秋至而收,完全融入当地生活: 去年东坡拾瓦砾,自种黄桑三百尺。 今年对草盖雪堂,日炙风吹面如墨。 --《次韻孔毅甫久旱已而甚雨三首》之二 一代文学巨匠,默默无闻地田间劳作而能自得其乐,是因为他超越了物质的追求:“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⑿,这种淡泊名利,随遇而安的态度又是如何形成的呢?在《超然台记》中他有这样一段话:“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哺糟啜漓,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苏轼知足感恩,他认识到“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所以选择安贫乐道,澹泊自持。“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由于苏轼超然物外,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忘怀得失,所以能做到“无往而不乐”,无论身在何方,总能随缘自适,自得其乐。这种达观的人生态度在他的《记承天寺夜游》中也有着微妙诠释: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未寝,相与步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作者此时在黄州已经闲置达四年之久了,笼罩全篇的不是哀怨,而是如月光般的恬静澄澈,“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只要拥有宁静平和的心态,人世间到处都能发现美好的事物。所以他说:“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⒀。苏轼晚年遭贬,一次比一次远,最后被流放到“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的天涯海角--海南,几乎没人相信他能生还,然而65岁的东坡老人居然奇迹般的等到了遇赦北归的那一天,活着渡海回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得意:“问翁大庚岭上住,曾见南迁几个回?”(《赠岭上老人》)这与他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是分不开的。 (三)、寄情山水,力求超越 虽遭贬谪,苏轼并没有把自己封闭起来,他常常登山临水,怀古凭吊,去感受大自然的雄奇美丽,抒发自己的壮志豪情,在苦闷中寻求超越和解脱。 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苏轼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黄州,坎坷的经历,艰难的处境,让他在“幽人独往来”的日子里,感到苦闷和矛盾: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 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谷纹平。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在这首《临江仙 夜归临皋》中苏轼诉说着“长恨此生非我有”的辛酸和无奈,多想能够抛开功名利禄,逃遁山林,返归自然:“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但是这种消极避世的念头在面对赤壁古战场时,却化作了豪迈奋发,从苏轼的心中喷涌而出: 念奴娇 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首词一开始就从宏大的时空环境中展开,写得雄浑豪放,气势磅礴。面对奔腾不息的长江水,诗人心潮澎湃:遥想当年,雄姿英发的周瑜在这里谈笑间歼灭了强大的敌军,何等的风神潇洒,何等的豪气冲天!作者自己也不禁欣然神往,想象他那样开创一番事业。可是想想自己空有满腔抱负,却英雄无用武之地,直落得“早生华发”,又不禁茫然。但是作者并没有沉湎于此,而是跳出了个人狭小的圈子,超脱地看待这一切: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又何必在意一时的荣辱得失,是非成败呢? 然而生命毕竟是短暂的,即使象曹操、周瑜那样一世称雄的人物,如今也早已灰飞烟灭了,何况是年岁渐老,事业无成的自己呢?身处逆境中,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生的价值又在哪里呢?苏轼在问着自己。看到面前的江水、明月、清风,他释然了: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在这篇千古传诵的《前赤壁赋》中,作者运用了辩证的观点来看待政治失意和人生无常的苦闷,从而消解内心的痛苦。自变者观:盈虚、消长、荣辱、得失,一切事物在不断变化;自不变者观:水、月、人、我,一切都无增减,没有变化。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自己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即使在逆境中,有为的生命仍其永恒的价值。况且,大自然对于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慷慨,馈赠给你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无穷无尽,任你享用。正象李白的《把洒问月》那样: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不必强求尘世间的功名利禄,只要精神上充分理解大自然的规律,顺应自然,寻求心灵的自由,那么美好的东西就会长期属于超脱的灵魂。因此,人生的根本意义不在于世俗的荣辱毁誉、成败得失,而在于精神的超越升华,对生命的彻底把握。作者辩证地看待自己所处的逆境,采用了变通的态度排解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从困厄中解脱出来。就像他写的《题西林壁》中悟解的那样: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同一件事情,当你采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态度去看待它,就会得到不同的结论,当你跳出自己的处境,从高远处观照,就会发现:逆境可以使人一蹶不振,也可以使人更加坚强。孟子不是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顿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⒁”遇到一点挫折怎么就能想到逃避呢?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苏轼在逆境中以超脱的态度面对人生,创作了大量的名篇,奠定了他在北宋文学史上首屈一指的地位。所以许多人认为,贬居黄州,放逐领海不是苏轼的不幸,而是时代对他的磨炼和造就。就连苏辙也感叹:“(轼)尝谓辙曰:‘吾视今世学者,独子可与我上下耳’既而谪居于黄,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之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瞠然不能及也。”因为苏轼在逆境中豁达超脱的人生态度,使他无论处在何时何地,照样保持浓郁的生活情趣,登山览胜,临渊赋诗,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活力。 (四)、热爱生活,善处人生 当怀才不遇,报国无门时,有的人选择自沉江河,有的人选择归隐山林,有的郁郁终生也不肯同流合污,这些做法固然令人钦佩,但是我更欣赏苏轼的人生态度。他是一个政治上的牺牲品,但是他不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即使身处逆境,人们想到他时,也总会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他热爱生活,拥有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因此他总能保持乐观的心态,笑对人生。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雪剑严相逼”⒂的艰难岁月中,他仍能体会到生活的甘美,处处发现美好的事物:有“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⒃的欣慰;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⒄”的洒脱;有“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⒅”的优游;有“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⒆”的潇洒。在凄凉孤独的晚年,他仍乐观地吟出了“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⒇”这等的豪迈,哪里象是出自一个逆境中的老人之口? 苏轼也曾想过要抛开一切,“驾一叶之扁舟,凌万项之茫然”。然而他终究没有成为隐士,对于生活的热爱,对于人生的眷恋,使他直面逆境,善处人生。苏轼的《水调歌头》对这种人生态度有着精彩的诠释: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官场上几经浮沉,历经磨难的苏轼自己也不知道“此生飘荡何时歇”(《醉落魄?离京口作》),他也想乘风归去,不问世事,然而对于人间的热爱,使他不能独善其身,纵然人间有那么多缺憾,亦无须伤感,因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是大自然的规律,既然认识到“此事古难全”,所以更“不应有恨”,又何必对月伤怀呢?诗人由超尘思想转化成了热爱人间,并许下了美好的祝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作者用放达的态度转化了苦闷,因此,这首词历来受人喜爱,被公认为最好的中秋词。 正是因为对生活的热爱,苏轼总是充满信心和希望,没有被困难打倒,没有丧失生活的勇气。苏轼以坚定的人生信念和不向厄运屈服的斗争精神超越了苦难。因为在他的眼中,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观棋》)。历经沧桑的苏轼终于要告别这段艰苦的日子了,这是他离开海南时的心情: 参横斗转欲三更,若雨终风也解晴。 去散风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馀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当年名满京师、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是满头白发。回首来时路,多少风雨,多少坎坷,但是“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如果不是被流放到这罕无人至的蛮荒之地,我又怎么能看到如此雄伟壮丽的景色呢?这份气度,这份胸襟,让苏轼在最危险,最艰难、最应该悲观的日子里还能笑得出来。这种凌驾于一切成败祸福之上的豁达态度也让苏轼笑到了最后。“一蓑烟雨任平生”正是他对自己面对逆境的人生态度的最好注脚。在东坡老人坎坷动荡的一生中,不管外面风雨如何,心中早已是波澜不惊,真正做到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放达。 当今社会,物欲横流,社会节奏的加快,竞争的日益激烈,使得人们的心态变得越来越浮躁,也越来越脆弱。当你失意彷徨的时候,当你忧愁烦闷的时候,请你走近苏轼,静静聆听这位先哲在坎坷动荡的一生中留下的文学精品,你会不禁被他天下为怀、无私无畏、随缘放旷、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所感染,你会发现原来生活是如此美好,而眼前的困难和挫折又是如此微不足道,只要跨过去了,前面依然是灿烂的阳光。 注释: ⑴引自苏轼 《浣溪沙 软草平莎过雨新》 ⑵“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引自《孟子.尽心上》 ⑶出自《论语.述而》 ⑷一肚子不合時宜 引自宋費袞《梁溪漫志》 ⑸引自 苏轼《纵笔》其一 ⑹“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引自苏轼《吾谪海南子由雷州被命即行了不相知至梧乃闻其尚在藤也旦夕当追及作此诗示之》 ⑺引自苏轼《与李公择二首(之二)》 ⑻“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引自《论语.宪问》 ⑼“君子忧道不忧贫”引自《论语.卫灵公》 ⑽“士大夫不能诵东坡诗,便自觉气索,而人或谓之不韵。” 引自宋人朱弁《曲洧见闻》 ⑾引自苏轼《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 ⑿引自陶渊明《五柳先生传》 ⒀引自苏轼《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 ⒁引自《孟子.告子下》 ⒂引自曹雪芹《红楼梦》 ⒃引自《鹧鸪天》 【宋】苏轼 ⒄引自苏轼《惠州一绝》又名《食荔枝二首》之二 ⒅⒆引自苏轼《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⒇引自苏轼《浣溪沙》 山下兰芽短浸溪 参考书目: 《苏东坡传》 林语堂著 海南出版社2001年版 《苏东坡突围》 余秋雨著《山居笔记》 华文出版社出版,2002年1月版 《人间词话》(修订本)王国维著 滕咸惠校注 齐鲁书社1994年出版 《中国文学史第三卷》 袁行霈 主编 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版 《中国古代文学史(二)》罗宗强 陈洪主编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年版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 徐中玉 主编 华东师大出版社出版1998年版� 《中国文学史》 章培恒 骆玉明主编 复旦大学出版社,1996版 《东坡全集》 宋 苏轼著 孔凡礼 点校 《东坡先生墓志铭》 宋 苏辙 著
PS: 想起最近的起起伏伏,不知怎地冒出一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句子来。事实上,我远没有苏轼那么豁达,但我可以学习他那种豁达的生活态度。如果一定要说我崇拜什么名人,苏轼应该是非常崇拜的一位。曾经一度想写点关于苏轼的东西,看了部分关于苏轼的传记以及别人对他的评价等,毕业论文也打算写他来着,终究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写不下去,不了了之。只是偶尔,会在脑子里冒出一句不搭调的句子来,想想那些词句的含义,耐人寻味。撇开那些豪情壮志,最爱苏轼《江城子.悼亡妻》一词,从那样的词里能真正读出一个有血有肉的苏轼,一个感情细腻的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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