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的光辉　美丽的心智

——电影《美丽心灵》美感三题及其他

　
    影片《美丽心灵》（《A Beautiful Mind》）是美国好莱坞根据1994年经济学诺贝尔奖获得者小约翰•福布斯•纳什（John Forbes Nash ，Jr.）的同名传记《美丽心灵》改编拍摄而成的。影片导演以其特有的手法，成功地表现了世界公认的美国天才数学家、理性行为理论创立者纳什的内心世界：理性与疯狂，而终究理性超越了疯狂，显现出人类理性的无尽光彩。影片在2002年度获得了8项奥斯卡奖提名，最终荣获2002年度第74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剧本改编和最佳女配角四项大奖。
　

（一）

    影片的主人翁纳什极其崇尚理性思考，他似乎活在纯粹的思维世界中，他所崇拜的偶像是牛顿和尼采，他将生活中任何一项决策如“应坐哪一台电梯”、“应将钱存在哪家银行”等，都变为利弊计算和某种数学规律的探究，哪怕别人在走廊里随口向他打招呼，在他那里也会引发一个令人恼火的问题：“你究竟为什么要向我打招呼？” [1]这在旁人眼里似乎是不可理解和不可思议的。
　　纳什在30岁时，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后来几十年中，他一直在医生的治疗和妻子的爱的鼓励下，顽强地与疾病做斗争。病情反反复复，就在病魔的重压下，他仍然沉浸在他的数学推理的世界里，获得累累硕果，并且通过他的坚强意志力，走出了病态的幻想世界， 1994年登上了诺贝尔奖的领奖台。
　　这位智力超常的天才数学家，对人类的主要贡献是发现了“非合作博弈的均衡”，即“纳什均衡”，这一发现在经济领域里彻底改变了人们在市场竞争中你死我活的单一的观念，对处于商品经济时代的人们而言，有着积极的意义；在学科领域中，这一发现奠定了现代非合作博弈论的基础。在纳什之前的博弈论是零和博弈，即是在博弈双方中，不是你赢我输，就是我赢你输，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你活，对抗性非常强，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战争中的对抗，而在和平年代的市场竞争中也经常会出现这样“惨烈”的局面。纳什经过研究发现，在博弈中可以避免这样“惨烈”的对局，完全存在对博弈双方都好的结局，也就是双赢的结局。纳什通过他天才的心智，发现并论证了这一理论，从而在经济领域中，改变了人们狭隘地只从一己私利来考虑利益问题的观念，在理论上证明了合作是有利的“利己策略”，这一策略，使人们无论在战场或是在商场的博弈和竞争中有了和平合作的可能，这相对于人类所谓“优胜劣汰”的竞争法则之残酷性而言，不正是一种福音吗？
　　这是纳什精彩的思考和他所建立的理论给我们带来的美感。

　
（二）

    影片以纳什的内在心智成长为基调，向观众展开了一幅幅美丽而动人的生命画卷。它引领我们直接进入纳什的内在去真切地感受他的心智世界：天才与疯狂并存而终究理性占据上峰的世界。
　　在影片的开头部分，主人翁纳什的心理幻觉已经初露端倪，以后逐渐加重，以至于无法分清现实与幻象，于是他便一直处于幻象和现实互相交融的世界中，在他看来幻象的世界就是现实的世界，他痛苦、混乱、紧张、焦虑、恐慌、不安，乃至疯狂，直到最后被送入精神病院进行治疗。几经反复，经过医生和纳什本人数十年的努力，还有妻子、朋友的关心、支持，他终于摆脱了幻象世界的纠缠，告别了幻象中的“朋友们”，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康复了！
　　纳什的康复过程是艰难坎坷的，但更是沉静、坚韧而美丽的，展示出作为人之理性的高贵品格。在纳什疯狂和理智同时并存的内在世界中，康复的过程无疑便是疯狂与理智“博弈”的过程，而在这过程中我们并没有看到其内在世界有任何的暴力、搏杀和争斗的倾向。尽管他的内在世界是混杂的，而他能坚定地以他的理智来认清内在世界的幻象，并努力不再与幻象认同、不再与它合作，渐渐地远离幻象……影片的结尾部分非常动人：只见纳什轻轻地挥挥手，和蔼地笑着向他那几位幻象中的“朋友”告别，这一情节将影片推向了高潮，圆满了主题——幻象的世界已渐渐地远离了他，乌云尽散，光明显耀，他的内在世界康复了，理性又重显了美丽的光芒！
　　纳什的智力超乎常人，他的心智在不断地向前拓展、突破，他是人类心智的拓荒者，当他的理性长期迷失于疯狂妄想的大海中时，却仍然没有摧垮他那美丽的心智，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他居然从精神癌症——精神分裂症中康复了，这是精神病史上的一个奇迹！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纳什，使他能够超越疯狂回归理性呢？有人总结了纳什的人生经历的三部曲：天才——疯狂——再度觉醒。的确，这三个阶段是纳什人生经历的表征，但是当我们一旦透过这三个阶段的表征，在这背后我们就可以深刻地感受和体会到纳什内在的一以贯之地对宇宙人生真谛的追求与探索，并对此抱有坚定的信念和牢不可破的理性力量，就是这两股力量凝结成纳什的内在核心和生命底蕴。由此我们可以发现，他的疯狂并不是理性的丧失，而是理性为超越自身或进行重构的一个前奏，是一个人自我超越、心智成长的方式之一，也是作为一个人类心智的探索者所付出的几乎是必须的代价。
　　疯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疯狂”的困境中被它完全吞没。纳什的疯狂并没有使他走向毁灭，这与他内在的生命核心有着极大的关联，而生命的美感也由此展现。

　
（三）

    这部影片看起来似乎是单纯描写纳什内心世界的“博弈”的影片，是描写纳什内心世界理性与疯狂的博弈，真实世界与幻象世界的博弈，而从某种角度而言，纳什本人正是整个人类的代表，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是人类心智的一个缩影。事实上，谁能保证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一直是处于绝对现实的世界而不是幻象的世界中呢？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生活个性化的商业时代，虽然现代人类社会的生活显得多姿多彩，但是全球的恐怖主义、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诚信危机、道德滑坡、民族纷争、种族分裂、宗教冲突、贫富悬殊等等一系列问题突现，从某种角度而言，正是人类理性衰弱的结果，说得再严重些，那就是人类（作为类的）精神病症状的表现！这些问题的发生，难道不值得我们用理性来深入地反思，至少问一问“为什么”吗？难道我们不应该借鉴纳什的勇气和毅力，如他那样走出精神分裂的危机吗？
　　影片所昭示的人类理性的美丽对现代人而言，无疑有着更深的意义，我们无需在琐事上与纳什一般去探究其内在的数学规律，但我们可以在大到政治、经济领域小到日常消费、体育竞赛乃至朋友交往中，扪心自问：我所做的是出自我的理性吗？
　　这部影片与其说是纳什内在心智成长的展示，不如说是人类心智更深入、更典范的揭示。它之所以能在人们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和深深的震撼，正是因为纳什在心智上的经历，树立了人类理性超越疯狂的典范，显现了人类理性的光辉和美丽。如果我们借助纳什的人生历程放大到整个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去比对的话，那么纳什对宇宙人生真谛的探索过程不正象征着整个人类对真理不断探索和不断自我超越的过程吗？
　　在这个过程中，同样不是一帆风顺的，同样是理性与疯狂混杂交错、相互消长的过程。当人类的理性占上峰时，整个社会就会显得平衡和谐、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反之则会出现失衡错乱、战争灾难、道德沦丧等等。理性与疯狂的问题几乎与人类的生与死的问题一样，一直是人类文明进程中无法逾越的重要课题，哪怕至今已经进入到高科技、信息化的时代，这个问题依然或隐或显地困扰着我们每个人，从根本上而言，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一个事实，而发生在纳什身上的经历既是我们每个人心智发展的一个侧面的反映，也给进程中的整个人类文明以莫大的启示。纳什不是一位先知，却是一位先行者，他的成功既是他个人理性美的展现，也同样是人类理性美的彰显。这样成功的典范，给予我们每个人以巨大的鼓舞，使我们对人类理性或文明的发展确立了坚定的信心。
　　这是纳什对人类的又一大贡献，也是影片所蕴涵的更为普遍的美感，这种美感象种子般深藏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等待着先行者的甘露的浇灌、促发。

　
（四）

　　文章至此，于上三题外又有余想，记录如下。
　　一、虽然影片所描述的只是纳什个人的部分传记，然而它留给我们的思考空间却是非常广泛的，在娱乐片、武打片、暴力片、鬼魅片充斥市场的今天，消遣休闲成了影视文化的主题，电影成了一次性消费的娱乐产品，人们不再思考而习惯于跟着感觉潇洒走一回。很多影视巨片所谓的大制作、大手笔，更多地追求的是视觉的冲击，却不是注重心灵的碰撞，而影片《美丽心灵》却是如此的不同凡响，它留给我们的是静静地思考、细细地品味、深深地感悟、好好地借鉴。
　　二、在欣赏该片时，应注意可能会出现的误区。一些评论文章将该片说成是以古老的爱情为主题的影片，的确，该片约三分之一以上的篇幅，描述了纳什与艾丽西亚的爱情，但这并不是影片的核心，影片通过纳什与艾丽西亚的爱情故事，是要说明在辉煌的理性面前，连爱情也同样是它的俘虏。当然影片也印证了我们俗话所说的，在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会有一个坚强的女人作后盾。出身于贵族背景的艾丽西亚，非常欣赏纳什的才华与人格魅力，两人在才智上相互吸引， 1957年两人最终登上了婚礼的殿堂，而正当艾丽西亚怀孕数月后，纳什被医生诊断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患病期间，艾丽西亚一直给予他无尽的爱，在妻子艾丽西亚的支持、鼓励下，纳什经过数十年的努力，终于获得了新生。当记者问纳什“如何评价艾丽西亚”时，纳什深情地回答说：“在我心里，她是无价之宝！”影片《美丽心灵》确实也细致地描述、刻画了艾丽西亚伟大的爱心和美丽的心灵，影片也因此撼动了无数观众的心，美丽的爱情再一次成为人们对影片的印象。而这正是观众容易对影片主题在理解上产生偏差的误区所在，另外影片片题的翻译，也成了人们错过主题的原因之一，英文的“MIND”的中文确切的译文应该是“心智”、“理智”、“思想”或“智力”等等，而将“MIND”译成“心灵”，译文虽然美丽，却与原来的主题稍稍偏离，这样很容易将观众引导到对纯洁爱情的感动上，而错过对纳什美丽的心智的发现和因此而产生的强大震撼。我们相信艾丽西亚对纳什的爱情是真挚的、感人的和美妙的，而在爱情的背后，真正吸引艾丽西亚是纳什那美丽的心智以及在纳什天才的心智中闪耀着人类理性的光芒。我们也应和艾丽西亚一样，不要错过这样美丽的人，这样美丽的心智，从中发现人类理性的光明，并让这理性的光明，永远照耀我们未来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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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摘自《普林斯顿的幽灵——纳什传》之序言 西尔维娅•娜萨著 王尔山译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0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