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书卷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个岁月带不走的熟悉的姓名:项羽、曹操、武则天、海瑞、雍正。他们最终都落了个悲剧的结局,就因为他们都是“人治主义者”。对于他们的功过是非、善恶得失,人们尽可评头论足、争论不休,但这种聚讼纷纭,岂非恰好证明了他们的不同凡响?
项羽:身为性情中人
项羽最后还是打败了。他败在了刘邦的手里。说起来,失败这事,原本也并不那么可怕,“胜者为王败者寇”嘛!再说,人生自古谁无死?死不足惜,败也未必可耻。只不过,不是败在别人手里,而是败在刘邦的手里,便不免让人想不通。
为了最终的胜利,刘邦做了许多项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礼贤下士、倾听忠言、改正错误、克制欲望,以及在入秦之后约法三章、秋毫无犯等等。事实上,刘邦最大的长处就是知人善用。刘邦当了皇帝以后,曾和群臣讨论项羽为什么失天下、自己为什么得天下的原因。刘邦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镇国家、抚百姓、供应军需、不绝粮道,我不如萧何;将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个人都是天下最优秀的人才,却能为我所用,因此我得了天下;而项羽只有一个范增,还不能用,他能不失败吗?
易中天调侃:项羽是英雄而刘邦是无赖,项羽是贵族而刘邦是流氓。流氓什么都没有,却有胆量。你想吧,他们没有家财,不怕破产;没有职务,不怕罢官;没有地位,不怕丢人;没有知识,不怕说错话。那他们还怕什么?怕死?笑话!谁不会死?身为性情中人的项羽遇上刘邦这样的流氓,岂有不败之理?
曹操:逼出来的奸雄
曹操是奸雄。曹操这个“奸雄”,多半是被逼出来的。曹操深知人才的重要,也清楚自己的分量,何况他的背景、资历、地位、实力都不如别人。因此他需要大批的人来帮助他、支持他,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称得上是“求贤若渴、爱才如命”,就连敌营中的人,他都要设法弄过来为自己所用。
曹操虽然残忍,却并不残暴;冷酷,却并非无情。曹操不但有情,而且可爱。曹操的最可爱之处,在于他爱讲真话。生活中的曹操喜欢开玩笑,也喜欢会开玩笑的朋友。这就是曹操了:他大气、深沉、豁达、豪爽、洒脱、风趣、机敏、随和、诡谲、狡诈、冷酷、残忍,实在是一个极为丰富、多面,极有个性、又极富戏剧性的人物。
易中天调侃:曹操小时候大约也是个“问题少年”,似乎命中注定他只能当一个“坏人”。曹操很希望得到当时最有名的鉴赏家和评论家许劭的好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据说,为了得到许劭的评语,曹操很费了些心思,无论曹操怎样请求,许劭都不肯发话。最后,许劭被曹操逼得没有办法。才冒出这么一句。但这样一来,则曹操的一生,便虽未盖棺,却已论定。
武则天:蛇一样的女人
使武则天成为“男人”的是她的男人——唐高宗李治。李治不但软弱,而且“好内”,喜欢听女人的。这都给武则天以可乘之机。从天授元年九月初九登基,到神龙元年(公元705年)正月二十四退位,武则天差不多当了15年皇帝。这15年里,她面临着两大难题:一是如何治理好她的大周,二是为她的王朝选定一个接班人。只要是难得的人才,武则天都一一予以重任。有容人之度量,又有识人之慧眼,武则天很快就网罗了一大批文能治国、武可安邦的杰出人才。
武则天,公元624年生,705年卒,享年82岁,是一位长寿的人。据林语堂先生《武则天正传》,武则天一生共谋杀了93个人(不包括其受到株连的亲属),其中她自己的亲人23人、唐宗室34人、朝廷大臣36人(不包括其走狗)。这里面有多少是该死的,有多少是冤案,有多少确为武则天所害,有多少是别人对武则天的诬陷,这笔账,只好留给历史学家慢慢去算了。
易中天调侃:我相信,武则天那时一定庆幸自己是个女人。而李治虽然很高兴武则天终于到了他的手里,却不知道自己像一只苍蝇掉进了蜘蛛网,虽然那网很柔软。作为一个女人,武则天已经到了顶。精力旺盛、才智过人而又不甘寂寞的她,便只好去做男人的事情。武则天的一生,也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
海瑞:“罢官”而闻名的清官
海瑞是清官,不过,他这个清官,却是以“罢官”而闻名的。海瑞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在他看来,人生的追求无非义与利,如果追求利,可以为农、为工、为商。因此,一个做了官的君子,只能利国、利民、利公,决不能利私。海瑞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的理想并不空洞。往大里说,是如杜甫所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往小里说,也不过就是消除腐败而已。
海瑞,公元1515年生,1587年卒。海瑞去世后,南京人民奔走相告、如丧考妣。出丧那天,送葬的人们白衣白冠,哀声不绝于道,延绵逶迤的队伍竟长达100多里,人们为这位善良、刚毅、正直、清廉的官员,献上最诚挚的感激和哀思。
易中天调侃:看来,海瑞终究得以作为清官和硬汉而名垂史册了,但这并不是他的初衰。他的本愿,是要清除腐败、重振道德。然而,腐败滋生、道德堕落的根源既在制度,便是一万个海瑞也无济于事的;何况,在这种制度下,也出不了一万个海瑞。
雍正: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雍正十三年(公元1735年)八月二十三子时,在清世宗皇帝即人们通常所说的雍正皇帝,突然在北京圆明同神秘地死去。雍正的死,十分蹊跷,因为事先并无任何征兆。据《世宗实录》和近臣张廷玉自撰的年谱,雍正只是八月二十“偶尔违和”,但“听政如常”,八月十八、八月二十处理了重要军机大事,八月二十一也照常办公,然而,八月二十二深夜,却突然召见皇子弘历(即乾隆)、弘昼,皇弟允禄、允礼,近臣鄂尔泰、张廷玉等,其时已口不能言,接着便在一两个时辰内骤然去世,连传位密旨放在哪里都来不及交代,难怪张廷玉要表示“惊骇欲绝”了。
看来,雍正死得有些不明不白。雍正,他是注定不会被人理解的,这不但因为他的性格和做派与传统的要求格格不入,更因为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强化中央集权,而且是强化皇帝一人的集权。当一个人手中的权力高度集中时,他与其他人产生的距离和隔膜就完全不能避免,最后的结果,就是众叛亲离。因此,如果雍正在征服帝国的同时还想征服人心,在君临天下的同时还想君临众志,那他是成不了赢家的。他只能感到委屈和窝囊。
易中天调侃:雍正改革的阻力,并非只是一批顽冥不化或居心不良的官员,还有强大的传统势力。比方说。他不能不让人们讲人情,讲面子,讲世故。那他就无法根除请客送礼、拍马奉迎、拉帮结派、党同伐异、损公肥私、敷衍搪塞等等现象。然而,这些现象的不铲除,政治的清明和官吏的廉洁最终都只能是一句空话,被整治的腐败迟早也会死灰复燃。如此一来,就注定雍正成不了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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