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京考进了一所重点高中。进入高中之后，她变安静些了。她还是点子很多，但是都是为了帮助别人。不过她也不是完全就变规矩了，有时候还是喜欢恶作剧闹着玩，不过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她现在还是比较喜欢和男生玩，但是她觉得他们的思想很浅薄，很幼稚。这些男生大都喜欢说豪言状语，自己将来要赚多少钱，当多大的官。京听了觉得没意思，她已经没这想法了。女生里，她比较喜欢一些善良单纯的人，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她们很笨。所以有时候，她自己呆在一边学习。她的成绩越发好了，数理化都是几乎满分，但是还是不喜欢背东西，所以语文英语总是差口气。

有一天，班上新转来一个小女生。京一看到这个小女生，就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好漂亮的小丫头！这个女生穿着深蓝色的衣服，她的脸看上去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这个女孩子叫月。她看上去很忧郁，一声不吭。京没有注意她，京想：又来了个小傻瓜。

但是过了一周周考的时候，就人人都注意到月了。月的成绩直逼京的成绩，考了全班第二名。她语文和英语很好，数理化略差点。尤其是作文写得极漂亮，很有诗意。男生们本来都是京的粉丝，现在很多都转向了月——月可比京漂亮多了。但是，月待人不热情，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看书，不大愿意和别人讲话，偶尔讲一点，会讲得很有道理，让人觉得她看事物看得很透，但是，就是很少讲。京对月产生了兴趣。

京因为陈的事情，已经对男人失去了兴趣。当然，京没有追究过陈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的问题，京知道，在社会上，好人坏人不是评价人的唯一标准。而且京承认，陈身上是有吸引她的地方，但她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也是事实。我本人不是很赞成，她把天下男人看成一般黑，但是她受到的伤害，也不是一下子可以平复的，所以，京对男人有抵触心理是自然的。但是，京不是一个可以过没有感情的生活的女子，对她来说，没有爱意的孤零零的生活是难以忍受的，可是身边的大部分人，不论男人女人，都不太在意情感这个东西。用流行的话说，就是：别跟我谈感情，谈感情伤钱。京偏偏就不怕伤钱。在同学里，她是能找到很多有感情的人，但是京认为他们都是小孩子，谁知道他们将来怎么样？但是月，看上去像是个有点经历，有主见的人，而且很聪明。京不在意男人和女人的问题，关键是，她看出月很清高多情，她觉得跟月在一起，她一定会过得愉快。再说她本来骨子里就喜欢与众不同，她想，同性恋还没试过呢。其实对于同性的性渴望，京是还不知道的，虽然她有性经验，但她这个时候想到同性恋完全是出于对月的兴趣和好感，她在想，不知道月是不是跟她一样，向往感情，又不在意世俗的观点。她开始动脑子，她跟老师说，自己要坐到月旁边去，因为她们两个成绩正好互补，可以互相帮忙。老师觉得这是个好事，也没问月答应不答应，就做主意让京坐过去了。月看到京要坐到她旁边，不是很高兴，但是很克制，没表现出来。京看出来了，觉得好笑。

京坐到月旁边不久，做了一些很正面的事（具体的事情还没编好）。月开始对她有好感了。两个人不久成了好朋友。京现在再不调皮了，因为她怕月看了不舒服。月很善良，柔情似水，就是不大理人。京说她清高，她否认，说自己不清高，自己孤僻只是不想伤人。她很认可京的人品，对京很好，但是其他同学，她都不大理。她非常喜欢文学诗歌一类的东西，经常看，而且在数学课上看。其实她的数理化不是不好，只是她不是太有兴趣。这个京还是理解的，因为她自己也经常在语文课上做数学作业。京做了月的朋友以后，慢慢的双方有了深入的理解。月的父母离了婚。月的父亲是个很聪明的人，做大生意，人有点自私。母亲很漂亮，善良，但是不是很聪明。当初月的父亲看到月的母亲漂亮就娶了。结婚以后母亲管不住父亲，父亲就在外面养情人。后来离了婚，月现在跟她奶奶住在一块。所以月经常心情不是太好。京一开始只是觉得月有点沉闷，但是渐渐的，京发现月有点厌世。

那天京跟月聊天。月谈了很多心里话，她说她对世上的感情看得很透。两个人谈恋爱，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真正的爱情只有小说里才有，世人总是感情屈服于利益。人和人打交道，都是为了互相利用，说白了就是为钱，只有没经历过世事的学生之间才有真感情，但是进入社会以后就没人记得起。父母养孩子是有真情的，但是她父母离婚了，都不管她。亲情友情爱情都不可靠，但是她自己又是个有感情的人，所以她有时候看着别人都不想搭理，她总觉得她对别人有感情别人又不会用同样的感情回报她。月说这些事的时候，还引用了大量的名人名言，说得京没办法反驳她。京和别人讨论问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输，但是就是拿月没办法。月对什么都没兴趣，关于这点她引用了王家卫《东邪西毒》里的名言：人年轻的时候总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其实山的那边还是山。所以月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月长篇大论地说这些悲观厌世的东西，搞得京觉得她简直可以去发明一个厌世学。关于这些东西，京承认，月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是，不合她的胃口。京是一个朝气蓬勃的人，她在任何时候都是充满希望的。现在一心就忙着做数学题为了未来当科学家。京总觉得，月说的这些话有问题，但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但是这不妨碍她喜欢月。月很喜欢看书，而且看过很多书。她不管什么科目的书都拿着看，但是她只看经典作品，因为她说外面很多书都是别人写来骗钱的。她看过政治，经济，社会学，心理学……很多经典著作，然后把里面的道理讲给京听，京听得津津有味。月就是那种，觉得现实生活不好，就一头栽进书里。她还看过很多医书，对很多常见的小病都很了解。在电视电影方面，她看过很多文艺片，通俗片她也看，但是只看拍得好，引起观众广泛兴趣的。她说只有这种作品里，才有一些可圈可点的东西，一般的作品看了都弱智。她自从认了京做朋友以后，就对京很关心。京在生活上跟个调皮捣蛋的男生似的，不拘小节。房间里到处是东西，手脏了往衣服上擦。早一点十一点就睡，玩去了或者做题去了就到一两点。鞋子也不记得擦。因为经常上网和看书，视力下降得很厉害。月这些毛病都没有。她每天生活有规律，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她经常自己做饭，做得都是很可口而且有营养的养身饭菜。她看很多书，但是她视力保护得很好。月把京当朋友，一点一点地帮她克服她的毛病。她帮京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这不关她的事，也不要求京回报她。她也不是那种烂好人。她对其他人都不关心，她说很早以前她也给过别人很多忠告。但是她发现，她给别人的忠告，就算是很正确很有用的，别人听了也改不过来。所以后来她没兴趣给谁忠告了。但是京对月言听计从，月说得对京都改。月还帮京挑衣服。原来京是从不逛商店的，她穿衣服都是父母买，买什么她穿什么。月有一次在店里看到一件线条很硬朗的风衣，就买下来送给了京。因为月有父母每个月寄给她的钱，很多，她用不完，所以也不在乎。京穿上月送的衣服，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精神。京在生活上得到了月很多帮助。也学到了很多。有一次，她们两个人谈文学。京说她就不明白，小说里写的东西都是假的，和生活又不一样，有什么用啊。教科书上的东西好像很好，但是照着做的时候，又发现行不通。月听了笑死了，告诉京文学不是让你看了就照着做的。是用来欣赏的。但是只有会欣赏的人，才能从中得到乐趣。然后月就给京讲了很多文学的意义，文学的价值。然后告诉京，人其实不用看很多书，只要找到一本书，适合自己去看就行了。这本书的作者，对世界的观点，和你是差不多的，你只要看这一本书就行了。京问月：那你为什么什么作品都拿着看呢？月说，其实她只对那种隐居避世的作品感兴趣。其他的作品，她只是很好奇里面写的什么。京听了想：这个人对世上什么都没兴趣，但是对书却有这么多的兴趣，看来她还没消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有一天，月出去买饭，班长来收作业，京是个不讲究的，打开月的书包找她的作业，看到了一封别人写给她的情书。京看了不是很愉快。但是后来，月拒绝了这个男孩。京问月为什么，月告诉京，她早就不相信感情了，更何况那个男生一看就是个孩子，她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欲望。京就抓住这个机会，告诉月她的感情，她说得很实际，就是她们两个人都对男人不抱希望，但是又都渴望真感情，既然是同一类人，为什么不相爱呢？而且她们两个在生活习惯上也合得来，平时相处又没矛盾。月也不是那种刻板的人，听了京的话倒没表示厌恶，但她还是悲观，她说京身边如果有了好男孩子，京一定会考虑那个男孩子。京说不会的，因为她把男人看透了，聪明的男人就奸诈，老实的男人就笨（先说一句，这不是本人的看法）。她已经对男人没有兴趣了。月听了不大相信。

这阵子，有个男孩子来追京。这个男孩儿姓李。李很帅，家里很有钱，家里花大力气培养他，他的钢琴弹得很好。人也还蛮有风度，京本来没兴趣，但是李使劲追京，表现得很有诚意。京只好答应先和他做朋友。月知道了这事，就对京说：你就和李谈恋爱吧。京借这个机会向月表诚意，说自己确实对李没兴趣，只想和她在一起。月说京在花言巧语。因为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京骗过月一次，京说谎技术是很高的，一般人都听不出来。但是她说谎只是为了做事，不是为了害人。当时京为了和月交朋友，跟月吹自己的人品很好，说过头了，月一听就尖锐地指出，京在撒谎。从此以后京再也不敢对月撒谎了。这事后来月没计较。但是这次她不相信京，本来她就很悲观，对这种同性恋能否成功，她根本不报希望。所以无论京怎么表忠心，月就是不相信，一争论，月又开始丢名人名言。京受不了了，只好伤心地去和李交往去了。月看到京真的去和李交往了，又很失落。

京和李交往了一段时间，李并不知道月的事。京对李还是很客气的，她看出李真的喜欢她。他们两个人相处了几个月，京看出李是个好人，所以两个人相处得很平和。但是后来有一天，李提出分手。京很吃惊，问李为什么。李是个孩子，说得很直接：因为京比他聪明。京听了以后表情很难看。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告别了李以后，京又去找月。

在京拒绝李的这段时间，月认识了一个作家。这个作家很有才华，月看了他的文章，很欣赏。但是当京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月说她和他没什么。因为这个作家：满嘴甜言蜜语，才认识她两天就要上床。当时，那个作家夸月，说她文章写得又好，人又漂亮，人品又好。然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上床上面了。月不同意，他马上变了个嘴脸，说月文章写得很普通，为人视界窄，格局小（就是说她太保守）。月狠狠丢下一句话：我跟你上床对我有什么好处？说完就走了。京哈哈大笑，跟月说：你现在也知道我为什么讨厌男人了吧？因为对他们来说，女人是个附庸。然后京又缠着月。月还是不相信京，两个人又争，月又丢名人名言。京听烦了，打断月，说：我是没读过那么多名人名言。但是我觉得，别人没有感情，别人爱情破裂，那都是别人的事，我觉得只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我们动脑子，我们是可以长久地相爱的。这个事情是很难办，但是凭我们两个人，是一定可以克服困难办成的。关键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这样做呀！这话把月也噎着了。停了一会，月又说：但是李对你那么好，你和他在一起你得到的更多。京又撒谎了，她说，她拒绝李了。月难以置信，京很肯定地又说了一遍。月再也找不出理由了。抱住了京。

月原本以为，京只要有男朋友，就一定不会再考虑她，但是现在有个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京都不为所动。月现在相信她和京的感情是不可摧毁的了。月没有顾忌以后，把一片柔情全献给了京。对京是千依百顺，百般体贴。京在感情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学习上，两个人也是互相帮助。京不在语文课上做数学作业了，月也不在数学课上看小说了。京教月做数学题，月督促京背文学常识。两个人的成绩都得到了进步。月除了和京说话，基本不和其他同学讲话。男生更是理都不理。班上男生跟她起个外号，叫她“冷美人”

有天，月新买的鞋子坏了，月抱怨，说质量太不好了。京说她陪月去退。月答应了。到了商店，京先是客客气气地和店员讲鞋子的质量问题。她知道这种事总是要扯上一会的，所以也不急。店员见京客气，就以为京好欺负，说了很多无理的话，就是不退。京忍无可忍，抓起那个店员的衣领子就往柜台外面拖。那个店员使劲想站着不动，还是被京拖到外面来。其他的店员都吓坏了，赶紧劝架。最后鞋子还是退了。出来以后，月笑着说：原来你还有这一面啊？京想：你还没见过我过去怎么淘气呢。京说，其实自己很看不起这种在外面和人扯皮的事。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无理的人就要用无理的办法对付。自己虽然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但是也不喜欢别人占自己的便宜。要不吃亏，就只有这样。月说：明白明白，就是老子说的：果而不得已嘛（这句话见道德经第三十章，原意是并不以兵力强大而逞强好斗，达到目的却出于不得已）。京笑笑，说：你什么都能联想到哲学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去了。

又有一次，月想把自己家里给重新装修一下。她让京来帮忙。京那段时间就天天跑到月家里忙东忙西，忙得满头大汗。月看了挺过意不去。她说，其实要是是个男人，这事就轻松多了。京听了叫了起来：你又后悔了。月很尴尬，说她只是觉得太累着京了。京松了一口气，对月说：只要你不后悔，我做这些事没什么感觉。

有一天，两个人在公园里谈理想。京说她想做个科学家，搞发明，让大家都用她发明的东西。月笑笑，说她对成功这一类的事情是没什么太大欲望的，她只想要平静美好的生活。在社会上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要做生意，就要应酬，要大量喝酒；要请客，就要大鱼大肉。和朋友去酒巴，难免要吸K粉。这些都是付出了身体健康为代价的。当官，难免就要腐败，最后搞不好，就要做牢。就算是一时荣耀，能保证不遭人陷害大起大落吗。她只希望生活平顺，春天能去赏花，雨天能去听雨，幸福美满，重要的是，能健康长寿。她虽然喜欢文学，但是文章这个东西，要想写的时候才能写，不想写的时候还是要按部就班过日子。她说到这里抱住京，说：只有你能给我这种生活，所以，我一定要选择你。

这两个心地善良充满柔情又纯真的小姑娘，亲亲热热，形影不离。过着单纯朴素的生活。一起学习，一起开心。她们两个说好，将来读同一所大学，然后到同一所学校去当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语文。京现在对月的身体也有了兴趣，但她没打算做什么。性这个东西，如果没有男人，女人之间其实很少会想到这方面。京完全是喜欢月，喜欢得考虑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她们两个都觉得很幸福，天天都很开心。

高二分文理科，京进了理科班，月进了文科班。就这样平静地到了高三。京本来想报清华的，但是月不想离开武汉，所以两人都报了武大。在等通知书的那段时间，月把和京的事告诉了父母。父母双方都各有家庭了，听到这事，也都不反对。京这边，什么也没跟父母说。京懒得跟父母解释半天。月的父母想见一下京，京答应了。约好了日子，一起吃餐饭。到了日子，京买好礼物，到了餐馆。她一眼看到了陈和他老婆。陈的老婆发现了京，大骂起来。这时候月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说：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京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月是陈的女儿。陈的老婆还在骂。京赶紧跑了。跑出很远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但是人来人往，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轻轻地来，
像那黄昏的细雨，
带着无人欣赏的忧伤。
我的心是那树梢的嫩叶，
被你的哭泣打动，
从此为你一尘不染。
我是地的孩子你是天的孩子，
天地让我们相爱因为天地的柔软。
当明天的喧嚣打乱我颤动的心曲，
你的爱在泥士里，
你的眼泪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