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阿含經校釋》前言(1)
以《杂阿含经》(《相应部》)为本的“四部阿含”(四部可以别配四悉檀),是佛法的“第一义悉檀”,无边的甚深法义,都从此根源而流衍出来[1]。 ——印顺
原始佛教在佛灭一百年后开始产生不同部派,其三藏从此随著各部派僧团在印度本土的扩大分布而流传开来。公元前3世纪阿育王时期三藏开始远播,逐渐形成南北分流之势,其中上座部和有部所传最力,南路跨海传至斯里兰卡及缅甸、泰国等地(现存上座部完整三藏及注疏),北路由印度西北有部重镇克什米尔等地沿丝绸之路传至中国(现存有部经典最丰)。唐义净在《南海寄归传》中如是描述:南印乃至狮子国(今斯里兰卡)所传皆上座部,北印及南海诸国(今东南亚)皆传有部。二部盛极当年可见一斑。
北传汉译《杂含》(亦作“杂阿笈摩”、“相应阿笈摩”)为有部传本,由法显从斯里兰卡取回,印度高僧求那跋陀罗汉译[2],是北传四阿含中唯一梵本译作,被认为是最接近早期佛经原貌的佛陀言论集。而与之对应的南传巴利本《杂部》(亦作“杂尼迦耶”、“相应部”)则完整保留了二千三百年前上座部佛经的原貌(包括语言),是现存最古老的佛经[3]。
《瑜伽论》云:“事契经者,谓四《阿笈摩》:一者《杂阿笈摩》,二者《中阿笈摩》,三者《长阿笈摩》,四者《增一阿笈摩》。《杂阿笈摩》者,谓於是中世尊观待彼彼所化,宣说如来及诸弟子所说相应,蕴、界、处相应,缘起、食、谛相应,念住、正断、神足、根、力、觉支、道支、入出息念、学、证净等相应,又依八众说众相应。後结集者为令圣教久住结嗢拕南颂,随其所应次第安布。当知如是一切相应略由三相。何等为三?一是能说,二是所说,三是所为说。若如来、若如来弟子是能说,如弟子所说佛所说分;若所了知、若能了知是所说,如五取蕴、六处、因缘相应分及道品分;若诸苾刍、天魔等众是所为说,如结集品。如是一切粗略标举能说、所说及所为说,即彼一切事相应教间厕鸠集,是故说名《杂阿笈摩》。即彼相应教,复以馀相处中而说,是故说名《中阿笈摩》。即彼相应教,更以馀相广长而说,是故说名《长阿笈摩》。即彼相应教更以一、二、三等渐增分数道理而说,是故说名《增一阿笈摩》。如是四种师弟展转传来於今,由此道理是故说名《阿笈摩》。是名事契经。”[4]
由此可见,《杂含》(相应教)是阿含的根本,中、长、增三阿含皆从此出。《瑜伽论》是印度大乘佛教成熟期的作品,就体例和完整内容来看,其基础仍是部派(或有部)的经、律,不拘引经还是论义,阿含教法贯穿始终,而《杂含》尤是核心(论中唯取《杂含》之“修多罗”、“祇夜”二分为作专论)[5]。这种以《杂含》为核心的理念当是承古而来,南传上座部对主传《杂部》的大迦叶尊者推崇备至,亦可为证[6]。而《杂含》的语言形式、组织结构也显示,它应当最接近第一次结集後契经的原始定式。因此,後世无论以何种方式看重《杂含》或者以为核心都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如果在更大的背景中考察,《杂含》在经藏中的地位就显得更加突出。据义净《南海寄归传》所述,佛灭後一千多年,印度(包括周边国家)佛教大小乘并存,其中上座部、有部势力最大,分传南北。然其大小乘的差别仅在於是否礼拜菩萨、读大乘经,行斯事者名大,否则号小,馀皆同也,所谓“律捡不殊、齐制五篇、通修四谛”[7]者是。《瑜伽论》的体例、内容恰应此说,《菩萨地》仅在原始经、律基础上别出一门[8],并无脱离三藏另立新宗之事。此在早期大乘作品《大智度论》中亦有迹可循,论中安立“修多罗”为阿含、大乘二分,而以大乘经为三藏外别说者,同时将自宗“空门”与“阿毗昙”等并提[10]。又,玄奘除了翻译《瑜伽论》等大乘经论之外,还翻译了大量有部论著,从古论到注释书,这也是当时佛教实况在文献上留下的一个注脚。即此遍观,足知即使在大乘分支以後,一切法义不离三藏,三藏要义摄归《杂含》。所以,印顺法师的断语是十分允当的:“无边的甚深法义,都从此根源而流衍出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