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阿含經的版本研究(下)
王建偉 金暉
三、《雜阿含經校釋》的版本抉擇
以上是各版蔵經源流概況。即此為依,《雜阿含經校釋》(下簡稱“校釋”)[1]的底、校本抉擇如下:
在蜀版覆刻本中,《契丹蔵》校勘成就卓著,全蔵雖失,但脫胎而出的《房山石經》(遼金部分)和《高麗蔵》(再雕本)幸得完存,成為大蔵經研究和版本校勘的寶貴資料。二本《雜含》經初步校勘,結果難分上下,而優於南系宋元本[2]。唯因前者有缺卷缺頁,文字正确率亦稍底,故《高麗蔵》成為校釋的底本,而《房山石經》被列入第一系校本。
北系現存的最早印本是據蜀初版覆刻的《趙城蔵》,基本保留了已佚《開寶蔵》的原貌(未受《契丹蔵》影响)。因缺卷較多(《雜含》缺6卷),文字亦較粗率,故不宜作底本;因代表祖本蜀初版,有一定的校勘價值,故列入第一系校本。
南系宋元諸版大蔵經中,《磧砂蔵》是承前啓後的重要版本,內容與其他版本大同,可謂閩、浙、元本的代表,故列入第一系校本。浙本之《資福蔵》和元本之《普寜蔵》(參考《大正蔵》、《中華大蔵經》校勘記)列入第二系校本,閩本略而不用。
南系明清諸版大蔵經中,《洪武南蔵》和《永樂北蔵》的文物、校勘價值並美。二本《雜含》經初步校勘,顯示前者多正《磧砂蔵》字誤(再刻南蔵沿之),後者續力有成,南系從此比肩北系,成為《嘉興蔵》和清蔵覆刻的底本。故《洪武南蔵》和《永樂北蔵》列入第一系校本。《嘉兴蔵》[3](参考《大正蔵》、《中華大蔵經》校勘記)列入第二系校本,再刻南蔵、清蔵等略而不用。
另外,《雜含》敦煌本,僅存25卷殘片,故不宜列為主要校本;是最早寫本,距翻譯年代最近,故列為重要參考資料。
《大正蔵·雜含》“三本”校勘記[4]列入第二系校本。該蔵對諱、俗字的訂正,所錄四部阿含、《舍利弗論》、《法蘊足論》、《集異門足論》、《大毗婆沙論》、《俱舍論》、《成實論》、《解脫道論》、《瑜伽師地論》、《大智度論》等,《雜含》異譯本[5]、《高麗國新雕大蔵經校正別錄·雜含》、《一切經音義·雜含》,包括校勘記,皆為校釋依據。
大陸版《中華蔵》之《趙城蔵·雜含》,部分著述(大正本所無,如《新集蔵經音義隨函錄·雜含》[6]),資、普、徑三本校勘記(用於對校《大正蔵》宋、元、明三本校勘記),皆為校釋依據。
臺灣版《中華蔵·雜含》系上海影印宋版蔵經會的《磧砂蔵》重印,校釋已得原本,故無須再用。
另外,校釋用於校勘、整編、注釋的重要參考文獻還有:緬甸、泰國、斯里蘭卡、PTS四種版本[7]的巴利三蔵,以及近現代学者論著等[8]。
綜上所述,校釋底、校本總結為:底本,《高麗蔵》;第一系校本,《房山石經》、《趙城蔵》、《磧砂蔵》、《洪武南蔵》、《永樂北蔵》;第二系校本,《資福蔵》、《普寜蔵》、《嘉兴蔵》。
四、《雜含》各版優劣異同的比較
底、校本的抉擇涉及各本優劣異同的比較,這裡再作一些補充說明:
1、《雜含》各版文字正確率
以第45卷為例,麗73%,石60%,趙43%,資33%,普、磧40%,嘉60%,南、北75%。其中,麗、南、北本居首,石、嘉本次之,餘又次之。
以26卷為例,麗本居首,北、嘉本次之,資、普本又次之。
小結:北系麗、石本與南系南、北、嘉本正確率較高,南系資、普、磧本與北系趙本正確率較低。
2、《雜含》各版文字異同
以第31-44卷為例,普、磧本多同,資與普、磧本少同;麗、石本多同,趙與麗、石本少同。
以第1卷為例,比較宋元三本(資、普、磧)、明三本(南、北、嘉)、北三本(麗、石、趙)的異同,則北三本與宋元三本、明三本多異;北三本中麗、石本多同,宋元三本中普、磧本多同,普、磧本又與明三本多同;明三本與趙本多異,與宋元三本多同。
以第45卷為例,北系麗、石本接近;南系普、磧本同,南、北本同;南六本中資、普、磧三本接近,南、北、嘉三本接近。
小結:南、北系多異;北三本中麗、石本多同,趙與麗、石本少同;南六本中資、普、磧三本多同,南、北、嘉三本多同;宋元三本中普、磧多同,南、北(嘉)多同,資與普、磧本少同。
3、《雜含》各版文字流變
以上統計只是大概,實際情況很複雜,比如各本都有異於其他諸本的情況,或南三本之一同於北三本(或之一),北三本與明清三本也不例外。這些特殊的版本關係反映各版《雜含》在雕刻時曾有過文字校勘的事實,同時反映版本流變的蛛絲馬跡。
有時磧本與普本異,而普本與資、南、北、嘉本同,由此可推磧本據普本翻刻時發生了文字錯誤(或改動),而南本在據磧本覆刻時(很可能依資本或普本)又作了訂正,而北、嘉本沿之。
有時石本與資、普、磧、南、北、嘉本同,與趙、麗本異;或石本與資本同,與趙、麗、普、磧等本異。由此可推:(1)資等本與蜀版校訂本的親緣關係(石本以遼蔵为底本,遼蔵以蜀版校訂本為底本),而趙、麗本則為蜀版另外兩個具有親緣關係的分支;(2)普本(很可能依古本)訂正了資本,並通過磧本影響南、北諸本,資本異於普、磧、南、北、嘉本的情況可證此說。
有時麗本與南系諸本同,或趙本與南系諸本同,由此可推南系諸本與蜀初刻版、校訂版的淵源關係。
有時南、北本與資、普本同,與磧本異,由此可推南本在雕刻時(很可能依資本或普本)對磧本作過訂正,北本沿之;或磧、南本同,而北本異,可推北本在雕刻時對磧、南本作了校訂。
有時北本與北三本同,由此可推北本在校訂宋、元、南本時參考了古本。另外,在校勘過程中還可以發現,北本很可能利用《音義》進行文字校訂(這連號稱精本的《高麗蔵》都忽略了,導致某些校訂失誤[9])。
正如呂澂在《宋蔵蜀版異本考》所說:“丹蔵從蜀版再校本出,閩刻則據蜀版之校定本。故丹蔵於蜀版舊本有改正處,閩亦同改,丹有改錯處,閩或不錯。此即以所據版印本相近而相類似者,至閩、丹兩刻之間則無直接關係也。……麗蔵用蜀版初印本,改從丹蔵而未盡。……浙刻出於閩本,而又參酌以蜀版初校,故麗、浙兩刻之文句反有一致之處。此亦以所據蜀版印本相近而相類似,非麗、浙兩版之間有直接關係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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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雜阿含經校釋》(王建偉、金暉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共八册,前五冊為經文校釋,通過對照本母及巴利五部等,對全經作了精校詳注,並調整部帙、補譯缺卷;後附《雜阿含經詞典》三冊,對該經所涉佛教名相、人地名及重要文句作了詳盡的注釋。
[2] 呂澂《宋蔵蜀版異考》(《大蔵經研究彙編》上冊)認為,閩、浙本出自蜀版校定本,故其考訂得當之處“每有過於麗、丹者”,此說不假。經南、北兩系《雜含》對勘,資、普、磧本確每有過於麗、石(丹)者,但總體上麗、石本還是優於資、普、磧本較多。詳見下文。
[3] 《嘉興蔵》對北蔵有所訂正,但亦有誤訂者。
[4] 《中華蔵·雜含》校勘記訛漏不少,校本缺卷亦多,故校釋取大正本“三本”校勘記為第二系校本。
[5] 西蔵大蔵經也有一些《雜含》單經而校釋未用,目錄如下(德格版與大正蔵對照):No.292《大勝幢大經》(大.No.99(980));No.293.《大經妙勝幢》(大.No.99(981));No.296.《壯者喻經》(大.No.99(1226));No.300.《聖,善知識奉事經》(大.No.99(726));No.316.《聖,四諦經》(大.No.99(403));No.330.《天經小品》(大.No.99(1299));No.331.《月經》(大.No.99(583));No.337.《法lun經》(大.No.99(379))。參見宇井伯壽等編《德格版西蔵大蔵經總目錄·甘珠爾·經部》上冊(《世界佛學名著譯叢》第29冊,藍吉富主編,臺灣華宇出版社)。
[6] 後晉漢中沙門可洪撰《新集蔵經音義隨函錄》,其中第十二卷有《雜含》音義。參見《中華大蔵經》第59冊P1106-1013(高麗版)。
[7] 四種版本:1、緬甸第六次結集版,1954-1956,40卷。參見印度內觀研究所(Vipassana Research Institute)1990年天城體版《法山巴利經典叢書》(Dhammagiri-Pāli- Ganthamālā),簡稱“VRI版”;1997-1999年電子版CSCD Version 3,收錄三蔵及注、疏等蔵外典籍等217冊。2、泰國版,1925-1928,45卷。參見泰國曼谷1997年瑪希隆大學計算機中心(MUCC)電子版三蔵BUDSIR IV(Project for Computerization Tipiṭaka and Aṭṭakathā under Royal Decree, 1997),收錄三蔵45冊、注釋書55冊、臧外典籍15冊,計115冊,簡稱“BUDSIR”。3、斯里蘭卡版,1960-1970,58卷。參見科倫坡1983年版《佛勝三蔵叢書》(Colombo: Buddha Jayanti Tripitaka Series. Publication Board, 1983)及1994-1999電子版,簡稱“BJT版”。4、PTS版,即巴利聖典協會(Pali Text Society)版,1877-1927,英國學者李斯•戴维斯(T. W. Rhys Davis)於倫敦成立“巴利聖典協會”,出版羅馬字體巴利聖典57卷(含索引),1996年由泰國法身寺發行電子版。
[8] 參見《校釋·主要參考文獻》。
[9] 參見《校釋·校勘記》第四卷[26]。
[10] 《大蔵經研究彙編》上冊P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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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雜阿含經校釋》第五冊“校釋說明”之“版本抉擇”。
来源:阿含学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