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高士晶莹雪——浅谈薛宝钗的形象性格(李月)
作者:越风来鸿 标签:薛宝钗 | 阅读次数: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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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高士晶莹雪 ——浅谈薛宝钗的形象性格 一部《红楼梦》在贵族家庭衰败、封建社会末世的广阔背景下,演绎了一段旷世情。薛宝钗便是这个爱情与婚姻的悲剧里“鼎足而三”的中心人物之一。 从薛宝钗一出场,她便始终处于“钗黛对峙”的地位上。她品格端方、容颜丰美,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大得下人之心。在人情复杂的贾府中,她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众姐妹吟诗雅会,她的才情不逊于待黛玉;论起才学,她的博学多才亦似乎远远超过黛玉。作为悲剧典型,她与黛玉的形象意义迥不相同,因而在塑造这一形象时,不同于黛玉,作者并不在“情”的境界中倾注笔墨,而是着力渲染了她形象性格的冷色调。 一方面,她居于金陵十二钗“艳冠群芳”的位置,一方面又被赋予一个“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诗签,这也正对应着她在太虚幻境的册辞“金簪雪里埋”与《终身误》曲中“山中高士晶莹雪”的寓意。“艳冠群芳”的牡丹花,雍容华贵,俗称富贵花。但在薛宝钗的形象性格里却呈现着相当错综的冷色。作为一个女儿家,“她从不爱什么花儿粉儿的”;宝玉初次探访她,看到的是这样的装束:头上挽着漆黑油亮的髻儿,密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区不觉奢华。她在蘅芜院的室内摆设也“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 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素纱幔帐,衾褥也十分朴素”,连贾府“老祖宗”也嫌她房里太“素净”,更“忌讳”。然而,这位薛姑娘却以“淡极始知花更艳”的诗句,表露了她隐藏于内心的自我欣赏的意趣。 如果说,这“外延”的冷色调,毕竟还是作者有所寓意的着力渲染,那么,这位薛姑娘性格内向的复杂组合的冷色,就表现得不那么单纯了。她生活在繁花似锦的大观园女儿国中,其处世之道虽“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但在众姐妹的顽笑喧闹声中,她又决非迎春那样的“二木头”,也没有发出过拨和谐之音。黛玉的语带机锋,她经常是故作“浑而不觉”。而当宝玉一时失言,将她比作杨贵妃,说她“体丰怯热”,却大大伤害了她少女的自尊,“不由得勃然大怒”,有是针锋相对地回击宝玉,有时向小丫头发泄,又是尖刻地嘲讽宝黛。这是薛宝钗唯 一一次违背她温柔敦厚性格的表现,可谓淋漓尽致。说明这位薛姑娘并非没有脾性,只不过她时时加以压制,不行之于色而已!然而,在“稳重平和”的表层底下,蕴藏着一个青春少女的情愫与梦想。滴翠亭前以扇扑蝶的情景,犹显青春未昧。宝钗与宝玉相处,始终若即若离以闭嫌金玉之说,但也难免一时忘情。第三十四回,宝玉受笞后,这位平素以端庄凝重示人的薛姑娘前去送药,一时“情急”,说出了宝玉觉得“大有深意”的话,这不是流露了真情一缕吗?但它出现在此时此境宝钗的感情镜头里,却又是如此与她的性格向契合。薛宝钗服用的药“冷香丸”,用以医治她从 胎里带来的热毒症,明显寓有以冷制热的深意。胎里带来的热是自然之物,而薛宝钗对于这自然之物,却要用人为的冷来加以控制,这正像她与宝黛长期相处发生了感情纠葛一样,本是少年男女自然产生的情愫,而却是封建礼教所不允许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就行成了“金玉良缘”与“木石前盟”的悲剧意蕴。“人为”战胜了“自然”,但“人为”毕竟有悖于“自然”,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这有是作者所痛心的,因此上,才有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明哲保身”是薛宝钗常遵奉的行为准则。这使她能远避俗世的污秽而洁身自好,另一方面往往使她对与己无关之事表现得十分冷漠,即使有些干了己事,也佯装不知,显得豁达。她确如黛玉所说,并非藏奸造假之人,但是,如果一个少女的被封建教条侵蚀了灵魂,时时不忘给真情包装冷色,她就难免给人以作伪的感觉。薛宝钗对“金玉良缘”不可能毫无所知、毫不在意,因为它本身就是薛家自己制造出来的,也是薛姨妈亲口在贾府传播的。只不过,薛宝钗的性格和她的内心世界都表明,哪怕她对宝玉已有爱恋之情,她也不会像黛玉那样赤诚袒露。因为她出身的贵族的家 规和她所崇奉的道德规范,都已渗透了她的灵魂。她深知,父母使命、媒妁之言是她应当遵守的信条,何况“金玉良缘”乃贵族家庭“联络有亲”的婚姻关系准则。 薛宝钗性格的冷色,并不冷在她待人处世的不食人间烟火,而在于她以冷制热、违悖自然情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力求奉受封建伦理规范,有悖于少女的“真情至性”。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原是这位薛姑娘在大好春光里第一次激起了少女的生活情趣,而无意中听到两个丫头的私房话所引发的极冷酷的封建大道理的繁琐思考,顿时又使她回到了“无情”的现实。更何况她既然将事态看得如此严重,那么她的一声“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的金蝉脱壳随机应变,岂不把干系都脱在黛玉身上了?这就不是“冷”而是嫁祸于人的“恶”了!可见,黛玉对她有“心中藏奸”的 怀疑并不是多心,而是敏感了!第三十二回,金钏儿含冤投井而死,王夫人自觉过分,有些悔意,薛宝钗为了安慰她,竟讲了一番歪道理。尽管她明知金钏儿的死因,但在她眼里,丫头就是丫头,被打、被逐、死了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不值得理会。很难想象,素日“温柔敦厚”的薛姑娘竟如此“无情”!而细想起来,即使她有时“有情”,也是在合乎她的道德标准之内的。她体贴史湘云,为她筹划做东,替她周到安排,那是因为湘云虽穷,毕竟是她侯门千金的“同类”,又是她所奉承的贾母的嫡亲侄孙女;她善待邢岫烟,那是因为岫烟已是薛门的未婚媳妇,她不愿看到生活窘 迫的岫烟寄居在大观园中丢她薛家的脸! 金陵十二钗虽各有各的家庭环境,各有各的现实生活条件的变化,但她们所受的教养还是大致相同的,包括黛玉再内,也不能说,在思想观念和倒戈规范上,没有受到封建礼教与封建伦理的熏陶和约束。然而却没有哪位“金钗”能像薛宝钗如此自觉地信奉、理智地遵循。四大家族的衰败,那末世的征兆首先是从薛家开始的。但很难从她的诗词中看出一点感伤的印迹,甚至像“柳絮”这样题材,一向是诗人寄托“离愁别绪”的,黛玉写出了缠绵悲戚的《唐多令》,流露真情实感;而薛宝钗犹觉宝琴“声调壮”的《西江月》不够,偏要作一首“把它说好了”的“翻案文章”《 临江仙》,留下了被人视为自我写照的名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由此可见,即使在濒临衰败的生活氛围里,薛宝钗仍是浑而不觉,也不赞成别人有所觉、有所悲。所以,她的冷并非冷在表象,而是冷彻到灵魂深处。 薛宝钗是受封建正统教养陶铸的一个完美典型——恪守封建道德对女子的严格规范而不陷于迂腐,谙熟世故而不流于鄙俗,天资聪颖能使她自我完善而臻于“行为豁达”的境界。在她身上体现了传统美德某些永久性的价值。然而,她纵能夺取“宝二奶奶”的地位,却怎能得到那叛子之心呢?封建势力无情地摧毁了宝黛的爱情,但也没有给它的忠实信徒带来更好的命运。“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宝玉终于为了黛玉的夭亡、生活理想的破灭,不妥协地出走了!这位封建礼教王国中的“冷”美人又得到了什么呢?封建阶级的叛逆者与封建礼教的奉守 者的同归于尽! 后记:提起《红楼梦》,总有滔滔不尽的话题。广阔的社会生活作为背景,爱情与婚姻筑成悲剧的舞台,占据舞台中心的三个人物即宝玉、黛玉、宝钗。共同的叛逆理想将宝黛引向生死不渝的爱情,而宝钗的介入则注定了悲剧的结局——两种思想、两种生活道路的冲突所造成的必然后果——爱情的破灭。而从某种意义上讲,薛宝钗亦是受害者。封建教条严重毒害了她的思想,使得她难以得到真正的爱情与幸福,也吞噬了她应有的“真情至性”。高耸的牌坊下只不过又多了一件牺牲品!在被封建礼教毁灭的无数少女的婚姻和爱情的悲剧中,簇拥出了宝、黛、钗的爱情悲剧的 复杂冲突。曹雪芹唱出了个性解放、婚姻自由的叛逆之歌,使他对封建礼教的愤怒谴责、对封建贵族腐烂生活的无情揭露,更加深沉有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