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紫色凉拖

作者：耗子兮兮 标签：耗子兮兮 散文 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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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我踢踏着一双紫色凉拖在上海的马路上走来走去。

　　我想我是个行者。鞋之于行者应是伴侣、密友、助手的关系。不过我并不爱惜它，单单是想接受它给予我的舒适方便以及保护等种种好处。
　　上海的夏天很长。冬天刚走，夏天便来了，春天只是在冬去夏来之间打个照面就随风去了；而秋天又很懒散，要等迫不及待的冬天催促时才匆匆赶来下几场不冷不热的雨算作报到。
　　我常给远方的朋友说：上海只有夏冬两季，冬天过完就是夏天了。

　　那一整个夏天，我都穿着同一双紫色凉拖。它陪我逛街、踏雨，与我一同散步、听音乐、上网、发呆，甚至失眠，它承载了我不为人知的重量，记录着每一次微妙变化，使我再难以忽略它。
　　我无意把它拟人化。只是人们用文字记录稍纵即逝的情感时难免会走样，变得矫揉造作。
　　我只是常常想起它，或者更精确地说，我常常怀念起穿紫色凉拖的那段日子。

　　从三月到十月底，日子清闲得像纯净水。功课得过且过，每日上网、游戏、看小说、听音乐，只吃一顿饭，睡后半夜觉。前半夜时常秉烛或掌灯，写点自作聪明的文字。不必担心生活的着落，固执的把自己当作没长大的孩子；也不担心爱情的着落。因为有比相守更好的思念支撑着。
　　人生没有目标，也不想要目标。讨厌被束缚，宁愿自甘“堕落”。慢慢地，我踱出了正常人固守的疆域。
　　我的生活变质了。这本与那双凉拖鞋无关，可我偏要牵强的把它扯进来，用“后来完成时”的思维模式想象它木屐式的鞋跟拍打着上海的柏油路，“啪嗒——啪嗒——”，把我的生活敲出一个硕大的空空的洞。我怪它，也怪这个日后无论用多少聪明与虚荣都无法填满的空洞。
　　女娲补天术也只能用一次。几年前我曾试着用七色石拼补天空，几乎成功。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抬头看到的是一整块天，没有漏洞。但幻术总有失效的时候，且再用就不灵验了。
　　日子，被我心甘情愿地消磨掉，像我每日每日“啪嗒啪嗒”的节奏中磨损的鞋跟一样，有意无意都慢慢没有了。

　　不是我买不起另一双凉鞋，也不是看不上其他款式，更不是为了刻意促成自己多么喜欢一件事物的假象。很多事物并非由于我们喜好，而是由于我们的不喜好才会发生并继续下去。那时的我是多么厌恶去琳琅满目人满为患的商楼精挑细选一双喜欢的凉鞋，也不愿随便买一双新鞋来磨脚，所以姑且穿着那双即不是很喜欢又说不上不满意的紫色凉拖。
　　或许就在这“姑且”中，把习惯穿成喜欢。日后如今日便会想念它，想念那种不羁，不需要战战兢兢，掩饰内心，甚至虚迎奉承，也不需要为一个缥缈的未来做令自己尴尬且发笑的选择或努力。

　　面对季节更替、时光流逝，任何人都一样无可奈何。我们只能说：该消逝的终会消逝。
　　最后几场雨下过，在雨里浸泡太久的凉拖鞋终于不能再穿了。在床下摆了几天，我终于狠心把它扔掉。可那种沉郁的紫色，我想我再也没办法扔掉。


2003-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