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的宦海波澜3(转自首都图书馆)
作者:哈斯软糖 标签:曹雪芹 | 阅读次数: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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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一家,回到北京后,住在蒜市口地方十七间半。而原来曹家旧有的京中(内城)住房二所,外城鲜鱼口空房一所,恐怕是被抄没了。
据所知,回京时,除曹顒被枷号,为待罪之身外,曹家有曹寅妻李氏、曹顒妻马氏、曹頫妻、曹雪芹、曹棠村。曹頫是否还有幼小子女,曹家是否还有其他亲眷,一起回京,尚不得而知。曹家还留有家仆三对。可知人口,曹家主仆至少十一人。 曹雪芹一家如果仅有蒜市口地方一处住房,那么全家回到北京后是如何生活呢?生计问题怎么解决?正如前边奏折中提到的,“给予曹寅之妻孀妇度命”的,仅靠这十七间半房屋吗?这是说不过去的。 拨给曹家蒜市口地方的房屋,实际上不是“度命”,而是安家。要“度命”靠什么? 前引曹頫于康熙五十四年七月十六日的奏折中曾提到:“……奴才到任以来,亦曾查检所有遗存产业:惟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鲜鱼口空房一所;通州典地六百亩;张家湾当铺一所,本银七千两。……” 曹家在江南经营了几十年的房屋财产,倾刻之间全完了(被雍正赏给了抄没曹家的隋赫德,后隋赫德亦被雍正抄家),回到北京,只有靠京中的一点产业了。隋赫德不会再奉谕赏给曹家其他度命产业。 这点产业,当为奏折中所说的“通州典地六百亩;张家湾当铺一所,本银七千两”,典地和当铺,应不会没收,因为曹家就靠这点产业“度命”了;否则,只给十七间半房屋,维持一家至少十一口,“度命”二字无法解。 我们先谈那所本银七千两的张家湾当铺。 张家湾位于通县县城东南约十余里处,是通县一处重要乡镇,在古代,它的地理位置也是颇为重要的。 张家湾,是由于元代万户张瑄督海远至此而得名,见于《通州志》等。元、明、清三朝,南来漕运粮艘均经运河驶至张家湾,然后起卸运京,或直接运京。北下船艘亦多经张家湾。这是由于张家湾特殊的地理位置而形成的。 张家湾三面临河,东有玉带河,中间偏北有肖太后河穿过,南有凉水河。肖太后河、凉水河与玉带河汇通后,流经东门二里至里二泗寺,汇入大运河。水路十分方便,因此,它是京师东边的一座重要的码头,船只往来十分频繁。肖太后河相传即是当年肖太后运粮南下与北京交战之河,故以名为河。玉带河经通州而与通惠河相通,而通惠河当年可直通到什刹海,为皇运的重要水道。凉水河、肖太后河亦可直通京师。从河运来讲,张家湾地理位置的重要可想而知了。当地旧俗谚云:“船到张家湾,舵到里二泗;船头接船尾,一共八里地。”还有“东到砖头山,西到立禅庵”之说,可以想见当年船运盛况。 张家湾多水,因此多桥。据史志载,旧城北有广利桥,城西有广福桥,城南有善人桥、通运桥等,现仅存后者。 出旧城南门即为通运桥,桥名见于《通州志》,盖为东边通运河之故。桥为单孔石桥,孔身高大,自是便于漕运。桥下流水西通肖太后河,可直通京师。笔者因河水尚浅,想下水一探究竟,而当地老人亦云桥孔内嵌有石碑。于是我涉水至桥孔下,孔内昏暗,依稀可见的碑文是:“明万历三十三年建。清源陈进儒监造。”两行十六个大字。证之《通州志》记载:“明万历三十三年内监张华请改建石桥。”两相印证,年代不爽,可知明代后期即已对此桥之功用引起重视,而重加改建。桥南北两岸为驳运码头,现仅桥西南岸仍有十数块巨石罗列岸边,想即为当年码头遗址。 在张家湾镇的北边,我们看到了旧城遗址。城为明嘉靖年修,至清末时候已经废圯了。现仅存南门垛址和南面城墙。进南门往东走不远即是张家湾粮库,据当地老人(注:陪我们考察的是穆城贵老先生,当时是通县政协委员。回族。另有白髯老翁亦曾指点,唯未及回讯大名。)和粮库同志说,粮库即原来粮仓旧址改建,南来漕运至张家湾,卸皇粮存于此仓中,现粮仓遗迹已不可寻。 笔者考察了旧城遗迹,该城面积不大,为正方形。城墙多已坍毁。东西南北原各有一门,现仅存的南门遗址正对通运桥,相距不远。张家湾城的修建原为衙署所在及驻防之用。旧城内原设有漕运厅署、和合驿丞、巡检署、张家湾营都司及粮仓等。在这个地区除通州外,张家湾为唯一设兵驻防之处,可见其地位之重要(注:复原图见《红学散论》(笔者与顾平旦合著)182页。)。 旧城内实际上是官衙、仓库、驻兵所在。真正繁华之处是在南门外通运桥一带及桥迤南之东西街上。过去,张家湾集市有:菜市、猪市,草市、骡马市等,单日为集,当时确是热闹非凡。另,南门外原有花椒胡同,也是做买卖的地方。 张家湾寺庙亦多,史志载:西门外有园通寺、弥陀寺、立禅庵、关帝庙;北门外有孤州寺、兴国寺、铁牛寺、观音寺;东门外有东岳庙、佑民观;南门外有火神庙、小圣庙、海藏寺、古城寺等。顺便提及,佑民观即里二泗寺(今称里二泗),史志载:顺治八年,福临曾幸此,那是肯定到张家湾了。康熙六次南巡,当是沿运河南下,甚至是经通惠河至张家湾,至里二泗寺,沿运河至扬州、镇江、江宁(南京)等。从《康熙南巡图》中可以找到根据。这是笔者陋见。 曹家三代四人任江宁织造几十年,其职责是供奉皇宫所需用品,此外曹家及其亲戚也经常往来于京师、江南之间。张家湾不仅对朝庭重要,对曹家也是重要的,因此,曹家在此开设当铺,以便南北往来随时可提取银款,以备需用。这座当铺可以至早推到曹寅时候。 康熙四十七年,曹雪芹的舅祖父、苏州织造李煦上奏折说:“二月二十八日曹宜奏佛自张家湾开船,于三月二十八日到扬州,一路平安无事。”(注:《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材料》。)曹、李两大家在京师、江南往来之中,我们现在虽仅发现这一条奏折可知曹宜曾路经张家湾,并由张家湾开船南下,但从此奏折中我们可以做一分析。奏折中特别提到张家湾,并特禀明“自张家湾开船”,即是说由此开船,才算离开京师。我们从奏折中也可看出张家湾的重要地理位置。此外,康熙四十五年曹寅奉旨北上遗嫁长女,曹寅女及妻李氏是奉命乘船北上,他自己走陆路。还有曹顒的堂兄曹颀南下,李煦、曹顒奉谕差家人护送做乐器人上京并呈各样竹子(七千余根)及磬石,曹頫奉命由京师南下过继李氏为子接任江宁织造,以及李煦于康熙五十四年提到的“目下不必进京、候秋冬之际,率领曹頫将曹寅灵柩扶归安葬”等等。直至雍正六年曹頫继李煦获罪被抄,举家返京,都可能是走的水路,则张家湾是必经之处。 曹家这座本银七千两的当铺,位置在通运桥南一条东西向主要街道的路北。据当地老人说,当年确曾有一座当铺,而且是张家湾唯一的一座老当铺(还有后开的当铺)。这座当铺是一座四合院,临街的铺面已折建为张家湾派出所和人民银行张家湾营业所。正房七间,也在1967年折除,改建为张家湾镇第六生产队队址及饲养室,西厢房原在派出所院内,亦已拆除,唯东厢房三间仅存,古旧破败,早已废弃不用,看来年代是很久远的了。除了这废弃的三间东厢房外,其余的拆除改建,其中的一条原因,恐怕在当年是“危房改建”。我据考察,证之史料,绘了《张家湾镇示意图》(注:复原图见《红学散论》(笔者与顾平旦合著)182页。),并拍了仅存三间东厢房的照片(注:见《红学散论》插页图版八。)。拍照时间是1981年。当时是同冯其庸顾平旦二位专程到张家湾考察的,同时也考察了通县城内的李卓吾墓和燃灯佛塔等地(注:我在通县下放的四年中,跑过大多数的乡村,北至徐辛庄,南至永乐店,通县城北的乡村比城南少得多,土地一般也不如南边广阔,六百亩典地不会太分散。证之史料,通州四界的变化不是很大。重要的是,从曹家将当铺开在张家湾的用意看,典地似不会太悬远。)。 明代著名思想家李卓吾的墓在通州城北关。我们知道曹雪芹的思想(体现在《红楼梦》中的思想)深受李卓吾的影响,这已有学者论及,笔者也是认同这一点,这里不再阐发。而要说明的是,张家湾距通州城十余里,李卓吾墓则在通州城内。曹雪芹如果以马带步,到通州瞻仰李卓吾墓,那是很方便,很自然,也是心向往之的事。以上我是推论,实话说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推论是否合乎情理呢,有待大家判断。 曹家在张家湾的当铺,维持到何时,目下还很难有准确的论断,但至少到曹雪芹晚年,也即穷困潦倒的时候,这座当铺恐怕已不属于曹家了。根据脂批和其他史料的综合考证,曹家在乾隆朝,很可能还又经历了一个动荡的大变化。这留后面再说。 值得一提的是,曹雪芹的好友张宜泉,不仅到过通州,而且还去过张家湾。宜泉后人所辑其《春柳堂诗稿》中,有两首五言律诗,一为《通州道上》:“未熟东来路,沿村问去程。看山含寿色,听水带仁声。众鸟争枝坠,群鸿作字精。一鞭残照里,得意马蹄轻。”从首二句看,想是初赴通州,从未二句看,是以马代步。诗意和情绪颇佳,但诗中未写明到通州何事。另一首《赴张家湾寻访曾祖枢》:“宗柩遗萧寺,高僧不可寻。特留三月宿,要觅百年音。枯古风前土,空基月下阴。知情非有处,徒抱问津心。”诗题即很明白道出。 张宜泉的《春柳堂诗稿》为其嫡孙张子介整理,付之梨枣,时已在光绪间。《诗稿》按诗体编排,而不象敦敏的《懋斋诗抄》,诗有注年,可以参考。因此,宜泉的上述二首诗,尚难考定年代。另外,宜泉是否仅去过两次通州,从第二首诗看,恐怕不只。另宜泉与雪芹何时订交也待准确考订。但这两位有着相似遭遇的好友,都与通州,张家湾有着关系,这真是巧合了。他们的相识会不会与此有关呢?尚难蠡测。 曹家在京的产业中,前述还有“通州典地六百亩”,典地自当在通州境内。我推测,这六百亩地很可能是在通州城的南边,这南边又有两种可能,一是距张家湾不太远(或可能含张家湾),一是再往南。而曹雪芹这一支的祖茔,是否有可能就在这典地之中?则曹雪芹就可能不只一次到过通州。此点待考,一因曹家祖茔在哪尚不知,二因典地与典当有所区别。 本银七千两的当铺,对维持曹雪芹祖孙三代主仆十余口人的生活,恐怕是入不敷出,难以为继的。仅假设一下,如果每年有二千四百两收入的话(除去当铺掌柜,伙计等等各种开销),那么曹家每月收入二百两,就是说每天不足七两银子。雍正既然谕旨让曹家度命,且给留下仆人三对,而不是象对李煦全家那样做的太绝,这六百亩典地当不会没收的。 曹雪芹一家自返回京城,搬入蒜市口的房宅以后,主要就靠当铺和典地来度命了(注:我考察在十年前,如今变化很大。另蒙钟跃群先生告知,她与端木蕻良先生考察时,听当地人说当铺在花椒胡同。俟当再考。)。这比起江南的繁华生活,自然是有着天壤之别了。何况叔父曹頫还被枷号在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