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联语的使用看红楼梦的成书情况（冬虫夏草）

作者：白水黑土 标签：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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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onglongxiao (冬虫夏草~听天由命), 信区: StoneStory
标　题: 从联语的使用看红楼梦的成书情况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Feb 21 14:32:35 2002)
　
小说作者在创作小说的过程中,会不自觉地将一些写作习惯带进小说中.不论小说怎样修改,这些写作的痕迹总会残留在字里行间,向后来人提示着作者当年写作的思路与线索.
　
红楼梦中的联语应该算是一个例子.我这里所说的联语,是指在回末和作为话外音出现的诗句,门窗上的楹联和人物的吟咏不包括在内.从这些联语的出现位置与出现情节上,似乎可以看到作者当年写作、修改红楼梦的痕迹。
　
红楼梦中的联语使用情况记录如下：
　
第一类：全部出现在前21回中，而且绝大多数出现在回末。
　
娇杏: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2回话外音)
　
渐入鲍鱼肆，反恶芝兰香"一联(4回回末,晋本独有)
　
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5回回末)
　
济刘氏: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6回回末)
　
宝玉与秦钟读书: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7回回末)
　
顽童闹书房:早知日后争闲气,岂肯今朝错读书(8回回末)
　
协理宁国府: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13回回末)
　
凤姐含酸: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21回回末)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联语出现的情节除了两句与娇杏和刘姥姥有关之外，其余七句全部与宝玉、秦钟、可卿、凤姐及一些宝玉早期的风流韵事有关。也就是说，与红学界一直在探究的《风月宝鉴》旧稿中的人物和情节有着很大关系。
　
第二类出现在中间40回，只有两句。顺便说一句，从红楼梦的第28回直到第85回间，我总共只看到下面这两句联语。如果还有其他遗漏，请大家帮忙补充。这两句是：
　
贾琏迎娶二姐:只为同枝贪色欲,致使连理起矛戈(64回回末)
　
尤三姐自刎:　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66回话外音)
　
这两句只和贾链及尤氏姐妹有关。也就是说，它们和第一类中的大部分联语一样，和《风月宝鉴》旧稿中的人物及情节有关。
　
第三类集中出现在前四十回的23－28回，后四十回的85－98回，以及119和120回。这些联语几乎全部与宝黛的故事有关，绝大部分用来描写黛玉，而且几乎全部是话外音。事实上，23回回末的“妆晨绣夜心无矣,对月临风恨有之”与其他话外音在出现的环境上并无区别，完全也可以归入话外音一类。这些联语如下：
　
黛玉听曲:妆晨绣夜心无矣,对月临风恨有之(23回回末)
　
黛玉哭花阴: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依依何处惊(26回话外音)
　
宝玉听<葬花辞>: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28回话外音)
　
贾政庆高升:花到正开蜂蝶闹,月逢十足海天宽(85回话外音)
　
黛玉触物伤情:失意人逢失意事,新啼痕间旧啼痕(87回话外音)
　
咏黛玉:亭亭玉树临风立, 饺 香莲带露开(89回话外音)
　
黛玉对镜:瘦影正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89回话外音)
　
黛玉忽愈: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90回话外音)
　
黛玉离魂: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98回话外音)
　
宝玉赶考:走求名利无双地,打出樊笼第一关(119回话外音)
　
袭人出嫁: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120回话外音)
　
石归山下:天外书传天外事，两番人作一番人(120回话外音)
　
从上面的这些中可以看出，红楼梦中的联语集中在传说中的《风月宝鉴》旧稿内容与黛玉形象的刻画上，联语的写法和用词风格也基本一致。如果联系到红楼梦可能是在《风月宝鉴》与《石头记》旧稿的基础上增删而成的说法，这些联语的出现位置可以算作作品的一个内在证明。
　
此外，如果联系到红楼梦后四十回系由残稿综合而成的历史记录，以及在后四十回章节中出现的文不对题现象，尤其是119和120回内容与回目名称严重不符情况，可以猜测119回的“走求名利无双地,打出樊笼第一关”和120回的“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在原稿中可能并不是话外音，而是第118回和119回的回末联语。因为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120回的7页内容中，宝玉却尘缘和袭人出嫁等贾府的后事就占到了4页多。这些不对文题的内容和119回的回目“中乡魁宝玉却尘缘，沐皇恩贾家延世泽”一致，而留给甄士隐详说太虚情和贾雨村归结红楼梦的篇幅却只剩下了短短两页。120回里的甄士隐并没有“详”说太虚情，一句“宝玉，即宝玉也”之后没说几句便匆匆结束，随后就只剩下了贾雨村归结红楼梦的内容。程伟元当初在程甲本序言中提到搜集来的原稿“漶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截长补短”，也许“截长补短”幕后的故事之一就是第120回原稿丢失过于惨重，以至于短得不能单独作为一章来印行，所以高鹗只好把原应属于119回的一部分截下来补到了第120回中吧。否则，看一看前言后语，宝玉赶考和袭人出嫁的两句联语似乎更应该是118和119回的回末结语。最后要提到尤三姐自刎时的“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和黛玉逝世时的“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红楼梦里总共只有这么两处在人物的逝世时使用了联语。联系到可能存在过的《风月宝鉴》和《石头记》旧稿，这也许是另一个需要深究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