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本校注拾零——邓遂夫(第十回)
作者:yupeng信箱 标签:邓遂夫 庚辰本 庚辰本校注拾零 红楼梦 | 阅读次数:1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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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你又要做什么——闹事?﹡好容易我望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千方百计的才向他们西府里的琏二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第十回) “你又要做什么——闹事?”这句话经如此标点之后,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太过现代。然而,这才真正是曹雪芹摹写胡氏此语的真貌。可以说,惟其如此断句,即把“做什么”与“闹事”二字断开(至于断开之后是像现在这样在中间加一破折号,还是按一般人的习惯多加一问号,倒可以见仁见智不必强求),才可能真正做到准确校订并完整保存底本此句所独有的优异文字。否则,便只有像现在的权威新校本一样,去重蹈以他本之劣改此本之优的覆辙了。 底本此句,与各本歧异者惟“做”与“闹事”三字。对此三字之正误优劣该如何判断取舍,非但困惑过当今所有的《红楼梦》校订者,或许也困惑过二百余年来包括原稿本抄录者及现存脂评本的某些过录者在内的几乎所有抄手;惟一的例外,便是此本此回的抄手。 “做”,原抄作“增”,复圏改(圏改笔迹颇似原抄手,却难以断定是抄手未看清所据庚辰原本上的“增”字业已点改,而不慎照录原字之后才觉察并圏改的呢,还是原本无此改字,乃抄手自作主张校改的)。可注意的是,己卯、列藏本恰与此本圏去之“增”字同(己卯本朱笔旁改系近人陶朱据庚辰本所添,非原迹,姑置勿论)。甲戌本虽无此回,少了一个重要的参照系,但只要有己卯、庚辰这两个最重要之本再加上不可小视的列藏本,便大致可以断定:原抄之“增”字,实乃历次誊定稿本之原文。然“增”字在句中明显不通,则又可断定是原稿本抄录者的抄误或妄改。故除此三本上有“增”字,各本皆作了明显的不同校改:甲辰、梦稿本作“管”(当源于梦觉主人改笔),蒙府、戚序、戚宁本作“争”(当源于立松轩改笔),舒序本作“生”(当为舒元炜改笔)。倘将此本圏改之“做”字亦视作旁人改笔,则此改之妥帖,自远胜于各本。 “闹事”二字,乃原抄字,并无涂改,却仍与各本异。这是最可注意的。蒙府、戚序、戚宁本作“闲气”,其余己卯、梦稿、列藏、舒序、甲辰本皆作“闲事”。以作“闲事”之本的庞大阵容及其渊源各异却殊途同归等版本现象观之,此二字方为历次定本之原文无疑。然其“闲”字,与梦、己、庚三本之“增”字和此本旁改之“做”字仍不配搭,这就仍有可能是原定本抄录者的抄误。而一旦将其与现在公认为是曹雪芹最后定本之过录本的庚辰本独特异文“闹事”相对照,便不难发现:在各本中阵容庞大的“闲”字,实乃“闹”字之草书形近而讹——其致误的始作俑者,自然仍是原稿本抄录者而非现存各本之过录者。 通过如上对比分析,再通观此本全句,则不论是一气抄成的“闹事”,还是先误抄后圏改的“做”,皆在句中妥帖无比,足可纠正各本之谬。难道不应该顺理成章地将其视为作者改定之原文么? 现将前后文联系起来核对一下此语。胡氏正是在听见她那淘气的儿子金荣“咕咕嘟嘟”说出最后一句关键的话:“就是闹出事来,我还怕什么不成?”才心惊胆战地问出此语:“你又要做什么——闹事?”这样的问话才足可与金荣所说的话前后接榫。可见此本独有的“做”字和“闹”字,都不是随便可以更改的。然而当今所有参校过庚辰本的《红楼梦》校订本,甚至包括直接以庚辰本为底本的权威新校本,皆无一例外地将此本此句之优胜异文全盘推翻,实令人费解。如新校本,便用蒙、戚诸本表面通顺的纂改文字取代底本,校作:“你又要争什么闲气?”通则通矣,原味尽失,底本之优势亦尽失!这就如同此本第八回,宝玉酒醉夜归,晴雯一迎出来就笑言:“好,好,耍我!研了那些墨……哄的我们等了一日。”其“耍我”二字何等鲜活!且甲戌、己卯本全同。偏偏新校本却以他本明属抄误之“要我”取而代之,校作:“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既味同嚼蜡,又失了底本之真和原稿之真。像这样明显地以他本之劣改底本之优,到底合乎校勘学中哪一条准则呢? (二八) 如今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都不能的当真切的这么说﹡。有一位说是喜,有一位说是病,这位说不相干,那位说怕冬至,总没有个准话儿。(第十回) “都不能的当真切的这么说”,除己卯本残缺此回后两页(约三面)不能确知外,各本皆作“都不能说的这么(或这般、这样)真切”。乍看,各本似更通顺易懂;细味,则此本独异之语实别有韵味(关键是要正确读懂“的当”这个形容词)。而且,这一稍显特异的语句,也不大可能是过录者擅改。试想,假若此本所据之底本原与各本同,则对于一个本来就文从字顺的普通句子,过录者何须费心作此擅改?故只有作者本人,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把一句较普通的话修改得更个性化一些,乃至有时忽略了常人的阅读习惯也不自知。如其中“的当”二字,便容易被人误读。“的当”者,恰当妥帖之谓也。苏洵《上欧阳内翰第一书》云:“遣词措意,切近的当。”正此句之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