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本校注拾零——邓遂夫(第十九回)
作者:yupeng信箱 标签:邓遂夫 庚辰本 庚辰本校注拾零 红楼梦 | 阅读次数:360 |
![]() ![]() ![]() |
| ![]() ![]() ![]() |
(七三)
今日这般热闹,想那里自然□□〔冷清〕……﹡那美人自然也是寂寞的——‘冷烛无烟绿蜡干’,得我去望慰他一回。(第十九回) “自然□□〔冷清〕……”,此处原有该行所余约20字留空,与己卯本略同(己卯本每一行的字数比较一致,皆为30字,其“自然”二字又是从该行第二字写起的,故该本所余整行空白约27字,这才应该是己、庚定本留空的原貌)。其余各本除甲辰本作“自然无人”、列藏本作“自然冷静”外,皆无“自然”二字及后面的留空,显然属过录者擅删。甲辰、列藏本所补“无人”与“冷静”,当以后者为佳。今亦参照列藏本试补“冷清”二字。然按作者留此长空的原意,则不只缺二字,或许还想对该小书房此时之冷寂无人作一番假设性的描述吧——故再补一省略号。 (七四) [朱旁]本是(原误生员)切己之事。﹡(第十九回) “本是(原误生员)切己之事。”此批因是此本独有,故其“生员”二字之误,虽明显不通,过去的专家们均未加校改。俞辑录作:“生贡切己之事。”陈辑、朱辑录作:“生员切己之事。”皆不知所云。其实细加审视,是可以通过前后文对照而作出合理校订的。甲戌本第二十六回,便有两条也是该本独有、却与此批句式相近的朱旁批。第一条是批在“袭人正记挂他(宝玉)去见贾政,不知是祸是福”这句正文的旁边,亦作:“生员切己之事,时刻难忘。”说明脂砚斋开头的这两个字实在写得太潦草,不仅稿本抄录者最初誊录甲戌定本时搞错了,竟连直接过录于脂砚自藏本的甲戌本抄手,也同样误读成了“生员”。但与此批相隔不到半面的第二条类似批语,大约因为原来写得稍规矩一点,终于被抄手正确过录,这就已经把前批之误的答案和盘托出了——这便是为“(林黛玉听见贾政叫了宝玉去)心中也替他担忧”这句正文所作朱旁批:“本是切己事。”此“切己事”和以上各批所说“切己之事”无异,而着一“本是”二字,则豁然贯通矣。可见彼“生员”实乃此“本是”之草书形讹。 (七五) [朱眉]自“一把拉住”至此诸形景动作,袭卿有意微露绛芸(原误峰芒)轩中隐事也﹡。(第十九回) “袭卿有意微露绛芸(原误峰芒)轩中隐事也”,从陈辑、朱辑改“绛芸”二字。俞辑原录作“袭卿有意微露峰(锋)芒,轩中隐事也。”俞辑如此断句和校字,看似可通,却极不合理。袭人此处诸般形景,若谓其向家人微露与宝玉之亲密关系(即绛芸轩中隐事),以使母兄“放心”消除“赎念”(见本回后文),则可;若说是袭人“有意微露锋芒”,则似形容太过,且与其“温和贤淑”的性情不合。此外,即便承认此批是说“袭人微露锋芒”,其事也分明发生在她的母兄家里,紧接之“轩中隐事也”又作何解呢?所以,不论从批语所针对的事由,批语本身的文意,还是“绛芸”与“峰芒”因草书形近易于误识误抄等因素去衡量,皆以陈、朱的断句和校字较合情理。 (七六) 有的说:“好一个讨厌的〔老〕货﹡!”(第十九回) “〔老〕货”,据各本补“老”字。独列藏本作“老儿”,属妄改,且大谬。“老货”是专门用来骂上了年纪的女性的,“老儿”则只能用来称上了年纪的男性。 (七七) 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正大光明,说不得混帐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凡〕﹡,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第十九回) “说不得庸俗平〔凡〕”,己卯本同缺“凡”字。今按文意及句式排比情形补。蒙府、戚序、戚宁本作“说不得庸俗,又”,应是立松轩在过录整理时,对其底本上亦有缺字的“说不得庸俗平”所作的一种校改。固然也通。然在与此句前后相应的“聪明才俊”、“好色好淫”、“情痴情种”等均衡的四字句成语排比中,无端冒出一个二字词语“庸俗”,又无端塞入一“又”字去引领下句,皆与此批之文风句式不合。 (七八) [墨夹]“大家”二字,何妙之至,神之至,细腻之至!乃父责其子,纵加以笞楚,何能使“大家不干净”哉?今偏“大家不干净”,则知贾母如何管孙责子怒于众,及自己心中多少抑郁,难堪难禁,载忧载痛(原误代忧代痛﹡),一齐托出。(第十九回) 此批中原误之“代忧代痛”,殊不可解,然历来专家们皆未作校改。实则此处二“代”字,明系原稿本抄录者因“载”字草书形近而误作“戴”,后再简写为“代”字所致。脂砚作批,有时如大白话般自然洒脱,有时却务求措词典雅。此处“心中多少抑郁,难堪难禁,载忧载痛”,即属后者。“载”字在这里作语助词或作“且”字、“又”字解,古人诗文尤其是《诗经》中俯拾即是。如《小雅·采薇》:“忧心烈烈,载饥载渴……行道迟迟,载渴载饥。”《大雅·生民》:“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载燔载烈,以兴嗣岁。”《卫风·氓》:“既见复关,载笑载言。”等等,皆可证。 (七九) 宝玉道:“天下山水多着呢,你那里知道这些?不成,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 ﹡(第十九回) 宝玉这句话,本来文从字顺,生动自然。可是立松轩及梦稿本抄手,大约对其断句理解有误,便擅删了“不成”二字。致使蒙府、戚序、戚宁、梦稿及后来的程乙本(连同以程乙本为底本而校印的所有通行本),皆无“不成”二字。新校本倒是保留了,但断句仍有误,作:“天下山水多着呢,你那里知道这些不成。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 (八○) [墨夹]与前“拭汗”二字针对。不知此书何妙至(原误了)如此?有许多妙谈妙语,机锋诙谐,各得其时,各尽其理。前梨香院黛玉之讽,则偏而趣(原误儿越),此则正而趣。二人真是对手,两不相犯。﹡(第十九回) 此墨夹批中,“至”,己卯本同误“了”,乃草书形近而讹,据蒙府、戚序、戚宁本改。“偏而趣”,己卯本同误“偏儿越”,“儿”为音讹,“越”为形讹,均据蒙府、戚序、戚宁本改。己、庚原误之“偏儿越”,俞辑、陈辑虽注明了戚序等本异文,却仍按原文照录不作校改(按其辑录体例,凡须作校改者,皆以圆括号内文字标出),不知在俞、陈二先生看来,此语当作何解。事实上,即便抛开“儿”字之误不算,这个“越”字放在此处也是费解的——越礼?越轨?僭越?皆与前后语意不合。因整个一条批语都是在就钗、黛二人的“妙谈妙语,机锋诙谐”作比较分析,且同为赞叹之意,并无抑扬、褒贬的成分在内。按此批之意,钗、黛之“讽”都是绝妙而有“趣”的,区别只在于“正”与“偏”。故此处评价黛玉之“讽”,只可能是“偏而趣”——“偏”者,即所谓“剑走偏锋”也。 (八一) 黛玉听了笑道:“阿弥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姐姐。你一般也遇见对子了。﹡可知一还一报,不爽不错的。”(第十九回) “阿弥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姐姐。你一般也遇见对子了。”新校本在“姐姐”之后,用的是逗号。本来,在通常情况下,只要断句不错,无论使用逗号句号,对理解文意均无大碍。但这里用逗号则有问题。用了逗号,前句便成了后句的一个分句;后句的主语“你”,也就只能是前句的“好姐姐”。这样岂不是说,“遇见对子”的人是宝钗?而用句号,则知后句的“你”字已改指宝玉。所以,在古籍的校勘中,不仅断句之讹会谬以千里,即使标点符号用得不慎,亦可能张冠李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