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记04-06
作者:农场经理 标签:文学漫步 | 阅读次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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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喂,喂……你还要睡多久呀!” 朦胧间,被人摇来晃去……言情吗?飞猿肯定把早点带来的,先自己去吃不行吗?真是…… 眼睛好容易睁看一条缝,却立即陷入了一片对比鲜明的色彩中:白白的香粉,红红的胭脂,金灿灿的花钿,翡澄澄的玉簪,坐在我床前的分明是位如花美眷,怎么会是那个专门以捉弄人为乐的“秘籍”。 “谁让你睡在这里的?” 是了,我和龙主分别之后,不幸被这个魔头抓住,强迫我每天晚上给他说书取乐。昨天讲至深夜,就干脆睡在了他的床上。 不过……罢了,反正睡了都睡了,还能怎么样。 “你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说完,他果然立即不再推我了。过了半天,声音变得远了些,“你作梦,一直在喊一个名字,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哼,这人的脾气真是一天一变,前天夜里还喊着要杀我,今天早上却套起近乎来了。 “你没必要知道。” “吾叫半花容。”他似乎根本不介意我的回答,自顾自地说。我抬起头来,就着晨光看着这个坐在我床头叫半花容的人,果然名如其人,昨夜和今晨的脸差了许多。不过……在他清亮的似乎空灵了的眼睛里,却依旧存在着,昨夜那个,即使有人讲故事,还紧皱着眉头入睡,真实感反而单薄的青年。 大概因为早晨作过的梦,第一次,对他我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有吃的吗?我饿了。” 从床上起来,扯了扯衣服上一身的褶子,我对明显神游了太虚的魔头吆喝。 我想,暂时先住在他这里,反正我也闲得很。 我的师父“秘籍”名唤言情,给我们打鱼又送盐来的渔夫叫孤独遗恨,言情嫌名字太长,又嘲笑他额头前竖起的白发,所以一直喊他小熊猫。除了我到的第一天看见的三只猴子,猴子另外还有两只,其中有只白色的个头最大,都是言情的徒弟。我们的茅屋搭在寒月江边的一座叫灵果山的小山上,从山顶到山脚下一片林子中有许多果树。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一年三季给言情找水果,言情也想教其中的飞猿削水果皮,但终于放弃了。 言情他也在房前屋后种点土豆和蔬菜,冬天得鱼不易,就吃土豆和咸菜,但是因为他很懒,收成常常不够吃,那时就让小熊猫当点什么去买粮食。不过我来以后他也就把种地的工作全扔给我了,这是后话。 我初来的一个月里,言情翻出点发黄的纸又写又画,就成了他所谓的“秘籍”。随后他把“秘籍”扔给了我,就对此不闻不问,全得靠我自学。早上吃过了水果,剩下的大部分时间,言情都会去找小熊猫两人一起去捕渔,而我则要学着照顾他的蔬菜。 小熊猫每月到对岸镇子里去一次,卖些烤鱼干,换来盐、灯油和米酒,前两样通通得上交,只有酒是他可以自己留着的,一是水上寒气重须喝些酒来御寒,二是言情本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是不能饮酒的。 每逢小熊猫去对岸的日子,言情总起得格外早,把我摇晃醒后,就从屋里把他的破条凳拿到院子里来。天气好时在太阳底下,一坐,就坐上一天,既不看我照顾蔬菜,也不指导我练那本“秘籍”,就是呆呆坐着,也不捉弄人了,也不说话。如果遇见下雨落雪的日子,他就坐在小茅屋的窗前,大概是光线阴暗的原因,脸上竟然现出一层不悦……或者说落寞的颜色。 每到此时我总想,小熊猫去镇子里到底去做什么了呢。 “我是魔物,不是中原人,你知道吗?”有一次他意外地给我讲了他的故事,“所以你看我年轻,我却其实很老了,起码比你的父亲老许多。我的家乡从不像现在这样下雪,四季都是温暖的。在中原惹是生非的许多年里,每到入睡前我都要想起家乡的事情来:清风是南国湿润的清风,月光是被薄云笼着的月光。村子依着小山,小山上流下溪水来。在故乡的日子,常到山上去,躺在一小丛竹林边,看着竹叶上映着柔和的日光,叶片上露出的鹅黄。在中原生活了二十年后,第一次回到家乡竹林,却遇到了一个哭泣的孩子。那……就是小熊猫。” 讲到这里,我便不再说了,因为呼应着回忆的复苏,几上摇曳的烛光中正现出他当时样子来。那淡淡的笑容所散发的辉光,竟是我离家出游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温暖。 “笑什么?怎么不继续讲了?” 魔头一问,我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他这么个人。奇怪的是,他卸下那些夸张装扮以后,连声音都变了。不过,恐怕他自己并不自觉吧。 “我累了,况且夜已经深了,剩下的下回再说。” 魔头皱皱他那经过精心修剪的眉毛,在他浓装艳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放在一张男人的脸上却显得有些滑稽。 “我发现你并非贪生怕死,为什么情愿受制于我,不要求离开呢?” “我要求你就放我离开吗?” “你要离开,我就杀了你。”突然,魔头的眼中竟然青光一闪,情绪莫名地激动起来,跳起来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臂,着实吓了我一跳。我来这个魔头不但行为古怪,我看神志也未必清楚。 “……杀了你……杀了你。”他反复说着要杀我,自己却从怒目圆睁的眼中落下了泪来。“这样你就不敢离开了吧,哈哈。”真是的,一会儿痛哭,一会儿又狂笑,我是怎么刺激他了? 罢了,米想到这个看起来杀人不眨眼魔头,也是个如此偏执的人。我使出言情唯一亲手传我的点穴工夫,点了他的昏穴。待把他扔到床上,不禁苦笑起来:步双极呀步双极这就是你的命,受尽教训还总忍不住照顾不该照顾之人,可知到最后受伤的还不只是自己一人。趁此良机还不逃走?难怪给你取名双极,真是愚笨无双,驽钝难极…… 第五集 此刻本该早已逃离魔窟,可谁让我一时心软呢,放过了大好机会,竟然在魔头的塌旁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前些日子的夜晚入睡一直是件困难的事,有时候要借助十二钱一壶的黄酒(小熊猫,你现在想必是感叹酒价飞涨了吧),在这个叫半花容魔头手中的几天来,睡意却与我日渐亲密,并且还做了过去的梦。因此,最能无情的看人尝尽痛楚而死的我,竟然对这样一个现在根本不是敌手的魔头起了怜悯之心。不过还好的是,你看,我立即后悔了。 因为半花容现在似是要把我扶到床上躺下,可怜我的脑袋米挨上枕头,先碰上了床梆。无论是镂空雕花金丝楠木也好,还是红木镶铜脚爪也好,又或是浅檀木清漆描花也罢,他睡什么样的床反正都能把我撞得眼前一片星空闪烁。 半花容见我碰到了头,惊恐地连忙揉起我那原就束得要搭起雀巢来的头发,口中竟还一直道歉。待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目,不用看都知道已经日上三杆,令人惊讶的是魔头没用白粉覆面,也没内穿芙蓉色抹胸外罩水青色绡袍,而是正经的男子打扮。怪哉,他的病好了么?可没等我开头问他,他便抢先说道:“潇潇,你终于肯答应我了?”言罢,笑也,那笑容呀,真恰似梅雨时节云梦泽上现晴日,可是我呢,却好比三寒天失足掉进冰河里。这只魔头原来患有严重的癔症,清醒时就对我百般欺负;犯病时又把我当成他那个怨侣“潇潇”。 哼,盖凡为女子,起个这样轻佻的名字,就绝非良类,恐怕是画舫弹琴青楼卖唱,偶然被魔头看上,或已身死或失踪无觅……久而久之让魔头思欲成狂,不但把自己打扮成她的样子,还动不动对身边无辜人动手动脚。 所以,我立即后悔了。早知道他中毒已深,就该昨夜就给一剑,助他解脱爱别离苦,往生到极乐世界去,也算功德一件。可此刻后悔也为时已晚,魔头望着我眉开眼笑,嘘寒问暖,后来因为我不理他,他竟动手动脚起来。呜…… 可恶,无奈我只好照例向他吼:“饭呢?”半花容听罢果然乖乖的出去了。可刚松口气的工夫,一阵香风吹来,鱼贯进来四个仙童样的孩子。都十三四上下,均是一样宝蓝缎裤褂,头上梳两个童儿髻,戴宝蓝色的包巾。一人拿铜盆,一人端茶盏,一人持丝巾,最后一人在我床上放了个桃木的矮桌,上摆四盘点心,每盘也就是两三块,一块一样儿,又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熬的粥,香气四溢。洗漱完毕,我开始喝粥,尽管沐浴于魔头热切的目光与四仙童怜悯的眼神里,但我到底是饿了,就免不了一阵风卷残云。 吃过早点(还是午餐?)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魔头还是不肯放开他的禄山之爪。“你不是说好了要当我一天的情人吗?”半花容魔头皱着他经过修剪有点细致得可笑的眉毛,看着我的眼睛……,可在我的眼睛之中他一定看不到自己,他会看到的是自己卧室窗外种植的梨树——一树盛开的梨花,风一吹动就掉下来几片雪白的花瓣来。 在灵果山,也是在一树盛开的白色花朵下面,有着一个他本人以为我不知道的言情。只不过,那一树的是散发淡淡甜香的苹果花。春天来临首先开放的花朵是草丛里最不显眼的草花,什么颜色都有,以黄色最多,这些无名的花朵的寿命也最长,能一直开放到夏末蝴蝶都隐匿不见的时候。 然后就会开放苹果、桃、梨、杏花;海棠花,言情把每一种能结水果的树都用剑刻上了刻痕,到了春天就会挨个树木查看顺便把模糊了的记号刻得再深些。所以他不会注意到急急忙忙开放的雪割草,她紫色或白色单薄而且稀少的花朵常躲避在自己的叶子后或低头歪向灰黑色石头的缝隙间。水芭蕉如名,开在潮湿的浅水滩,春天都要过去她才露个脸,绿色的棒状花心周围支起半圈白色的屏风,因为水边江风大,久而久之在屏风顶上吹出个迎风弯曲的尖弧,形状好似水鸟的喙。节分草是六瓣花,每瓣都带着皱纹,整齐得像预制庆典使用的礼服下着上的褶子。一棵草细得马上就要断似的,长长地光秃秃地伸着,只在顶上顶着四片对称的叶子一朵小花,头重脚轻似的。我最喜欢这种草,却常常是发现她的同时,她就被言情无情地踩扁了。 就是在被踩扁的一刻,她们也连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因此,言情当然不会发现。知道这些的只有我,而他心中惦记的是那些能结可吃的果实的树,到了春天给他们刻上记号并嘱咐我到果实成熟的时候来看着,因为猴子们不可能把所有的水果全采集回来,我来了也可以帮忙了。桃树的身体上会写着“桃”字,李树上也会有“李”,这些都是言情刚带小熊猫住在这里的时候,为了教小熊猫刻上去的,现在要再教我一次。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嘲笑言情说,幸亏那个时候小熊猫还认识几个字,谁知道他白了我一眼告诉我那些字是他特意提前教的。还好你是识字的,言情郑重的说完,又继续找另一棵果树了,我前方就传来他熟悉的笑声。 山顶上有棵苹果树,树很大,春天开花秋天落果,那棵树有个与其他的树木不同的记号:树皮上刻着一个模糊的“言情”。就是在那棵树底下,有着一个他本人以为我不知道的言情,孤独的言情。 “小熊猫就学会了我三成的武功,你却连三成的三成也学不会吗?”当我拿着那本秘籍跑到山上,好不容易发现了坐在树下吃苹果的言情,告诉他那本书里只有三成的武功我能自己参悟的时候,言情踢了踢脚底下苹果核反问我。我羞愧急了,热气从咚咚抗议着刚才的奔跑的腔子里,呼得一下子涌到脸上来。神迹一样的天赋——唯一我能依靠,也似乎唯一能证明我存在的东西,像是被人一下子夺走了,因此在为失去所谓的“天才”哀痛之前先一步控制了我的是恼羞成怒。“那是因为你天天都亲手教导小熊猫,而我,不是一直在自学吗?”我吼着做出了卤莽的回答。 春天的苹果树开花,起先是带着点粉红的,不过米过几天粉红就几乎褪尽,一树白色花朵把还不怎么浓密的绿叶都淹没了,风一吹,飘落下几片花瓣来。言情那时候说话的语气,和他忧伤的眼神,我也许一生都不会忘记。“可是我被废了武功了。”我这才意识到我说了什么,跟着不安起来,觉得要再说点什么才行,却有什么卡在喉咙里,让任何东西都难以出口。言情他看出了我的窘迫与内疚,连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要在一边指导你也是可以的,但是一旦那样做,小熊猫一定会认为我心里觉得难过吧。” 据说小熊猫曾经想把昏睡在他渔船上的我,再丢回岸上去,大概言情就是那个时候意识到这个危险:我的出现会把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维持的默契打乱,如果我好象是小熊猫的重现一样接受言情的指导,他们两个人心里的某些伤痕也许会再次疼痛起来。言情这么做,就是要杜绝这样的情况出现吧。 我正想着出神,思绪却被一个人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不是情人也无妨,只要你愿意陪伴我一个人一天,我就放你离开,而且发誓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我答应过你,现在你要答应我了,是不是,潇潇。”魔头弯曲的几缕染成玫色其余为黑色的头发,纤细整齐得可笑的眉毛,秀气的鼻子,常涂胭脂现在却有点苍白的嘴唇,和这些在一起真正打动我的心的是一双忧伤的眼睛。原来潇潇这个女人并不是死了,而是没遵守约定而逃离了魔头的巢穴了吗?可是既然半花容能够将我抓来囚禁在身边,为什么不能把女人也同样处理,为什么不抓一个相似的女人来陪伴自己,非得要找我这么个容貌平凡的男人呢。 潇潇呀,潇潇,你真是个绝情的人吗?如果真是如此,你应该不会受到伤害,现在正好好的活在某处吧。 半花容比我矮小,因此现在以男人的标准看他就不觉得高大了,他抬头望着我的眼睛中见到的到底是什么呢?这么思考着的我却不由自主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像保护我似的试图把我拥在他怀中,“你即使讨厌我这么做,也请忍耐一天。”我从不曾听过魔头有这么温柔的声音和卑微的请求,突然间我想亲亲这个掳我前来的杀人魔头。是的,我的确这么做了,好象是为了弥补对于言情未尽的安慰,又好象仅仅是为了可怜眼前这个痴人,抑或我只是在怜悯自己。不过我立即就又后悔了,因为我意识到这个怀抱并不属于我,而是一个叫潇潇的人。 我爹还活着的时候对我说,如果不是立即毙命,两种伤会让人致死:一种是久久不见愈合的伤口;一种是痊愈了,却总是又受伤裂开的伤口。我现在似乎是又做了,会让他致死的事情了吧。 第六集 十七岁的秋天我遇到了言情,二十岁的春天之前我离开了他、他的猴子、他的小熊猫,他的小山和果树。怀里揣着他给我的秘籍和一封介绍信,去西疆找一个据说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据说那个人可以教我剑术。言情说我自己领悟的掌法自保还可以,绝招寸丝飘渺又太过阴毒,如果要攻击还是再去学一门剑术的好。他说我教不了你剑法,你只有另外拜师了,又说在西疆魔界有一座高山最高处有座山峰,名曰孤独峰,峰顶上不分昏晨寒暑都站着位白衣魔物,那就是你要找的师父了。我笑着问他,此人可是姑射仙子,言情说他是风之痕,他的剑叫魔流剑。 我自己收拾了行李,盘缠是小熊猫给的,他一直不喜欢我,盼着我早点离开,难道是因为如此他给我的银子才这么沉么。小熊猫靠卖鱼干,还能攒下这么许多私房钱?据说徒儿修业完毕下山之前总要给师父磕头辞别才可以,不过我可没这么做,我把做咸菜用的,装陈年米糟的坛子交代给了小熊猫,好让他接着我做下去;然后就带着行李下了山,言情因为要送我出门所以起得很早,眼睛红肿。小熊猫说划船送我一程,我拒绝了。三只猴子开始还好奇地随我下山,走出三四里路,就慌张起来,跳跃着回到山下密林中去了,冰雪初化的地上烂泥很多,不过路也谈不上难走。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岁月似飞梭,光阴如流水,我一走就走了七日。第八天迎面遇上一条大河,河水混黄,滩凶浪险,又不见渡船。附近既无苍天古柏,又无奇峰峻崖,一色皆是黄土覆地,也就不能从高处用轻功过河。且浪又这样急,泅水过去危险不说,身上的书信秘籍又要如何是好。正踌躇间,一阵春风拂面,断断续续似有男子的歌声,倒好象是我家乡中原的曲调,便不觉仔细听去,其歌曰:“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花间渴望相如露,竹下闲参陆羽经。”原来是在这河上,向来往船只上的客人卖茶点的小贩。不过此刻就我一人,四周又无渡船,他定然也无生意,不若多给他些钱,叫他渡我过了河吧。 待我把这船唤过来,发现是只小得出奇的鱼船。船尾上撑橹的人戴个大斗笠看不清面容,船仓是用草席子围的,大概里面有个小茶炉,棚子顶上冒出些须热气来。船一靠岸,这人摘了斗笠,露出一张白净得怎么看也不像是水上行走之人的脸,“客官可是要吃茶?”我点了点头,“你让我上船,顺便渡我过河,我多多给你茶钱如何?”这人听我要吃茶,马上一脸春风,待听说我要渡河,立刻眉头一皱,划橹就要离岸。我赶忙一跳,纵身上了他的船头。“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为何要走?”少年人重又戴上斗笠,“在下家人世代在此河上卖茶,却只载懂茶之人,不渡赶路之客。这位少侠还是下去吧,莫要耽误了我的生意。”这河上鸟都不见一只,他还想做生意,分明是不肯让我过去。我摸摸行囊,拿出块碎银子,掂掂也有二两,递给少年陪笑说,“小兄弟说的是,可你看这里有渡口却无渡船,我等了大半天的工夫才等到你这一艘船,你再不渡我,眼看日头落下去,荒山秃岭叫我到何处投宿呢?还是行个方便吧。”少年拿过银子,用后牙咬了咬,就放进肩上搭着的一只白棉布褡裢里,“这只是算茶钱,渡河的钱另算,而且渡过去你也找不到客栈,少不得住我家,还得把饭钱交上,看你老实就算你五两银子罢。”这哪里是摆渡,分明是抢劫,但我已身在他的船上,无法只能交了钱,按住心中怒气站在船头。 少倾又听少年哼了一声,“看来你是个外乡人,不知道现在中原的行情,一渡一餐又有个屋顶可安稳熟睡一宿,才要你七两银子是很公道的。”我一听他的话,吓了一跳:“你说中原?我现在是在中原吗?”少年奇怪地望了我一眼,没搭理我。完了,早知道应该让小熊猫送我一程才是……跟言情在山上住了三年,我已经把自己的迷路症忘得一干二净……看来还是雇辆马车,找个认路的人带我去西疆吧。“小兄弟可知道附近哪里能雇到马车?” 少年眨巴了眨巴眼睛,“我倒不是看不起你,拿出五两银子投店都心疼的人,能有钱雇车?罢了,等明天一早你往东走三百里外有座小城,去那里找车吧。”说话之间,我们竟然到了对岸,我上了岸,没想少年也把船拴好跟着我上来,“你不回去作生意吗?”瞥了我一眼,“这河上鸟都没有,能拦下你这买卖就不错了,跟我来吧,你不饿我可饿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得跟在他后面,毕竟他手里赚着我一半的盘缠呢。“忘记给你说,前面是洪家浦,我家在村东,大家都叫我阿东,不过你又跟我不熟就叫我的大名罢,洪家浦十有八九姓洪,在下单名一个茶字。” 洪茶?那你妹妹肯定叫花茶喽。我心里觉得好笑,可到底米说出来,以后吃饭还要靠这孩子呢。奇怪的是,他明明说和我不熟,又干吗讲这么多呢?真是奇怪的人。 讲完故事,魔头早已睡得深沉。奇怪他是不是拿我当“潇潇”,都让我晚上说故事给他听。难道潇潇当初和我一样,都是被抓进此地为魔头讲故事催眠的人?我睡在魔头半花容的床上,魔头枕着我的胳膊蜷缩在我怀中,手还要抓着我胸口一大块睡衣。本来想趁他睡熟一脚把他踢下床去,又怕惊醒他,无论他拿我当谁此夜都必定危险重重。罢了,随他去吧。抱着怀里一只温暖的枕头,我渐渐也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