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的结局

作者：了了0127 标签：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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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一部美国电影。人在死之前，一生中重要的事情会在脑中快速播放。


小鸟第一次感受飞翔。闭上眼，有阳光的味道。耳边是风声。脑中是不停变换的画面。


1
九岁生日那天。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爸爸妈妈送给小鸟一件礼物。一本故事书。里面有这样的故事：

树和鸟彼此深爱着对方
每天
小鸟都飞到远方
去看世界各地的风景
树努力地将枝叶往天空伸去
希望能早一点看到鸟的归来
鸟回来后
把她所看见的世界
说给树听
于是
树也看见了鸟所看见的世界

有一天
鸟死了

她的尸体跌落在树旁
风化成养分
被树干所吸取
树努力地将枝叶往天空伸去
希望看得更远一点
因为现在
树看到的世界
也就是鸟看到的世界

当时的小鸟还不懂什么是爱。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故事。整天捧着书，一直看，一直看。或许是因为里面有只可爱的小鸟，或许是因为画面上的树好好看，树干好直，树叶好茂盛。小鸟想着，如果拥有这样一棵树，一定会很幸福。它会做你大风天的屏障，做你夏日里的阳伞。你可以拥抱它，抚摩它，和他聊天，谈心事。


小鸟的心温暖起来，嘴角不自觉得上扬。好幸福……


2
小学毕业暑假里的一天。

小鸟看着自己的身体里流出的暗红色的血液。
小鸟长大了。

小鸟开始整理属于小小鸟的东西。纪念成为过往的童年。

小鸟重新拿起了那本故事书。看着里面挺拔的大树。默默许下一个愿望。找到一棵属于自己的树。


3
一片云遮住了阳光。明亮被带走了。温暖被带走了。


中考结束。公布成绩。
拿着分数，望着逐渐黯淡的天空，小鸟第一次不想回家。漫无目的地游荡。未来在哪个方向。

小鸟喜欢画画。把看到的美好的东西留在画纸上。但对于课本上的方文字，长数字，无能为力。面对父母对自己的满心期望，小鸟也曾经努力。因为她爱他们，正如他们爱她。
结果，却还是徒劳。

突然刮起大风。南方傍晚的雷阵雨。
小鸟躲入路边的电话亭。看玻璃上的雨滴追赶着下滑。纷纷落在地面，又汇聚在一起。聚成一条条小河，流入下水道。小水滴们知道他们的结局原来都一样吗？不知道又如何，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你争我强时的快乐。
一阵急促的警铃声打断了小鸟的思绪，有救护车开过。该回家了，爸爸妈妈一定担心了。
雨还在下，小鸟的心却重未有过的坚定。决定做一个快乐的雨滴，勇敢地争取一次。学画，然后考美院。相信爸爸妈妈最后也一定会支持的。只要自己努力，坚持。

回到家，按门铃，没人回应。小鸟从墙上的牛奶箱里垫着的报纸下拿出钥匙。是小鸟藏着的。因为小鸟常常在需要钥匙的时候却找不到。
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开了灯，看见墙上的留言：小鸟，到家了吧。给爸爸打个电话。爸爸妈妈出去找你了。
一阵内疚涌上心头。小鸟急忙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却没人接。空空的房间让小鸟感到心慌。
打开电视，正在播本市的整点新闻。屏幕上，熟悉的街道，刚刚那场大雨。警车，救护车。一辆变了型的很眼熟的小轿车。有小鸟认识的车牌号。

爸爸妈妈同时离开了。

小鸟看着爸爸妈妈最后留下的字条。上面的字告诉小鸟。是她害死爸爸妈妈的。


4
小鸟被留在了奶奶家。
小鸟几乎不说话，对外界的人或物也很少有回应。只是不停的画画。画自己喜欢的东西。笑着画，哭着画，边画边说话，边画边想更多更美好的事物。小鸟用画填满自己小小的世界，满到容不下第二个人。没有爷爷奶奶，没有亲人。也没有父母。

常常有一些人来看小鸟。最后只是叹气，摇头。然后离开。

清晨，坐在阳台上，小鸟望着窗外的风景。
有树，很高，超出了小鸟坐着的四楼阳台。树上有鸟，鸟从一条树枝条到另一条树枝。围着树绕圈。偶尔飞远一点，又会马上回来。
小鸟看见树在微笑。自己也跟着笑，和树一起开心着。


5
转眼间，一年了。
小鸟开始会和爷爷奶奶说说话，给来的亲戚看自己的画了。但始终没有提到爸爸妈妈，也没有别人提起。

一个炎热的下午，小叔来了，把一所高中的介绍册放在茶几上。小鸟安静地坐在一旁翻看起来。目光停留在里页的一张照片上。校园的一角。是一片小树林，是很多又高又直的大树。
我想上学。小鸟说。


高中三年一闪而过。唯一有印象的，只有那片树林。


6
高考结束了。
填报志愿那天，小鸟回到学校。坐在教室里，看老师一个一个地发填报表。
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靠近。不安，恐慌。头好痛，里面有东西在蠕动，然后幅度越来越大，像有什么东西要喷出来，快要炸开了。
小鸟冲出教室。
一直跑，一直跑。想用速度甩掉这种感觉。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力气用完了，小鸟停了下来。
眼前是小鸟的家。

小鸟听着自己的心跳，大口地喘气，一步一步走向楼梯口。
从牛奶箱里拿出钥匙。习惯性的。不需要思考。已经不能思考。
钥匙插入门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大风天。


门开了。小鸟看见爸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见小鸟回来，爸爸起身走上前，接过小鸟的书包。妈妈问小鸟热不热，要不要喝绿豆汤。

小鸟知道，爸妈一定一直在等分数。但看小鸟回来，却并不急着问。
小鸟犹豫着，等换了睡衣，坐下喝绿豆汤的时候，才把不高的分数告诉爸妈。虽然难以掩饰有几分遗憾，但爸爸只是摸摸小鸟的头，说努力了就好。妈妈给小鸟一个鼓励的微笑。
然后，一家三口开始讨论准备上哪所学校。
即使有一次失败的考试，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依然是最幸福，最甜蜜的……


小鸟拿着笔，伏在桌子上，很专注地写着。很专注。嘴角有一丝笑意。

一道闪电。小鸟的眼前一晃。重新找到焦聚时，发现桌子上放的不是志愿表，只是一张旧报纸。爸爸妈妈不在身旁，四周只有阴冷潮湿的空气。
小鸟的脑中一片空白。一股强大的气压向她扑过来。围住她，越来越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爸！妈！
小鸟从椅子上挣脱出来。冲向爸妈的卧室。自己的卧室。书房。厨房。卫生间。看到的，只是满屋的灰暗。

快出来吧。小鸟停在衣橱前。这么大了还玩躲猫猫。爸爸，你的啤酒肚会被挤到的。妈妈，小心头发变成鸡窝哦。
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要进去喽。
打开柜子的门，里面挂满了衣服。小鸟缩了进去。再关上门。看不到任何东西。拥挤的空间，有了几分温度。闭上眼，有爸爸妈妈的味道。爸爸妈妈搂着小鸟。小鸟睡着了。睡得很沉，很安心。

醒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要搬回家住。这是小鸟醒后的第一句话。

小鸟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了好久好久。
现在梦醒了吗？小鸟不知道。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7
小鸟把后院的房子租了出去。租客开了一个小酒吧。除了吧台，便没有几个位置了。老板是一个比小鸟大几岁的年轻女子。自由撰稿人。出书，写专栏，做采访。开这间酒吧，只是想拥有一个栖息地。躲在里面，观察各式各样的人，寻找材料，和被采访者聊天。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自由，放松。
小鸟为她打工，帮她看店。彼此的话不多，却有着一份信任。小鸟靠着房租和工资，开始独立的生活。
酒吧也成为了小鸟的天堂。调出五彩缤纷的鸡尾酒，做一些小点心，放喜欢的音乐。小鸟画画，看书，发呆。还有等待。一直等待，那棵属于她的大树。


云被风推移着。阳光又露了出来。小鸟开始重新感觉到周遭的温度。


8
因为是下午，吧里没有客人。放张国荣的歌。
小鸟靠在吧台上，眼皮有点重。
一个身影让小鸟忽然间清醒过来。
门口走进的男子，很高。上身是暗绿色的军式衬衫，比上衣颜色略浅的休闲裤，一双褐色的皮鞋。
树。小鸟低呼。愣在那儿。待那人坐定。小鸟兴奋地跳过去。
大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那人疑惑的眼神，在小鸟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我们以前见过吗？
四目相对。小鸟听着自己的心跳。摇头。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那一双眼。
那……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小鸟抓住机会，瞪大了眼睛，更使劲地看。
你刚刚不是叫我树吗？
树？！你叫树！你真的叫树吗？！
你没叫？不好意思哦。
不不不，我有叫，我有叫。你真的叫树吗？
小鸟忽而摇头，忽而点头。很用力的。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男子脸上透出的几分尴尬神情。依然很坚持地问，你真的是树吗？
我叫直树，大家都叫我树。

就这样，树从偶尔来，到经常来，最后留了下来。
小鸟认定，这就是她的树。虽然最初，只是因为他的穿着，像一棵树。小鸟没有把这一点告诉树。小鸟希望的爱情，更完美。小鸟说，是因为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可能是上辈子。上上辈子。祖宗。猿人。或者，转世成人之前。比如动物，植物。比如鸟，树。
树听着，只是微笑。半听半就。看着小鸟认真的神情。
　　　　　　　　　　　　　　　　　　　　　　　　　　　

9
小鸟和树住在了一起。
为了更多时间看到树，小鸟只有白天待在酒吧。太阳一下山，小鸟便会回到温暖的小窝，为树准备晚餐。
小鸟会做一桌菜，等树回家。然后两个人很甜蜜地一起吃饭。小鸟给树说一天发生的事，树的话不多，会配合小鸟做一些反应。
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小鸟有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树成了小鸟的全部。

三年，小鸟一直守着她的树。但树的工作越来越忙，小鸟能看见树的时间减少了。

小鸟常常看着盘子里的菜，从光亮，饱满，到黯淡，颓废。小鸟想着树，想起那个故事。没有开灯的房间越来越暗，蜷缩在沙发里的身体，微微颤抖。
小鸟死了，小鸟死了……小鸟重复着那个故事，眼泪不断滑落，视线模糊起来。
小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故事中的小鸟。不停地飞，不停地飞。很黑，看不见东西。没有树。很累，快要没有力气了。于是，停了下来，开始坠落。
下落的过程，小鸟醒了。眼角有未干的泪。树回来了，伏下身，问小鸟怎么了。
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做噩梦了吗？树并没有在意小鸟的问题，只是在小鸟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拉起小鸟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小鸟又问，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别胡思乱想了，乖。树接着说，公司派我明天去N城一趟，一大早的飞机。你一个人在家待几天，要小心……
小鸟坐在树的对面。思绪却不在。只觉得眼前的树，渐渐后退，变小，消失。留下安静的世界。


10
小鸟睁开眼。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身旁空着的床上。没有了黑暗里的惶恐，留下的是平静。
小鸟慢慢起身，走下床，走出房间。打开家门。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迎向太阳。登上楼顶，强烈的阳光让小鸟觉得晕旋。朝着太阳，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微风吹过，想象飞翔的感觉。然后轻轻移动步伐，渐渐加快，越来越快，飞了起来……


11
仰面。小鸟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脑后有粘稠的液体流出。渐渐有人聚集过来。很多声音。害怕。紧张。惊讶。好奇。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小鸟又看见树了。周围还有一些人。很安静。
树站在一张床前。床被小鸟最喜欢的百合包围着。树的嘴在动。小鸟慢慢靠近树，想听清楚树在说些什么。

“……不管我将来会活到几岁，不管我将来会做什么事，不管我将来会去哪里，我都会永远，在我心里面带着你一起，一起去经历我所经历的事情……”

小鸟听到了。那个故事的结局。
看清了。那张床上躺着的人，有着和她一样的面孔。



PS：
是之前写的文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贴上来
因为，是用了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