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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KT]梦想总在云的那一端 卷二(1)

作者克劳克罗 标签kh TH yt 阅读次数:142
卷二 合群与不合群

哲也啊,妈妈生你的1982年,正赶上知青回城的大潮。爸爸和妈妈结婚的时候,照相馆前排起了长队,排到的时候脸上的妆早就花了。妈妈生你的时候,大街上都是圆滚滚的大肚皮,医院的孕妇床位全满了,是你白阿姨托了关系,妈妈才和另一个孕妇拼了一个床位。那时候,妈妈就想,我的孩子和这么多孩子一起出生,是多么幸福,他将来一定会有很多朋友,永远不会寂寞。
——旁丽华

1 路旁的灯

张哲也记事很晚。小时候的记忆,都像老电影黄色的胶片一样,模模糊糊,只剩下零星的片断。他记得小时候很容易做梦,以致一些片断日后回忆起来,常常弄不清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像他五岁的时候,曾经迷路了一天一夜。母亲讲起的时候,他简直无法想象。迷路的原因、迷路后去过的地方,统统记不得了。他想不起自己在寒冷的夜晚去过了多少地方,想像不出那个小小的自己是如何克服了饥饿和恐惧,执着地流浪在空旷的城市里。
他只记得自己一直走啊走。上海的夜晚即使在那个时代也不是全黑的,往前走总能看见桔黄色的灯光。他记得晚上变得很冷,人渐渐少下去,他穿过一条马路,马路有些起伏的小坡,要走过去才能看见后面,天是发亮的深蓝色,一盏又一盏桔黄色的路灯,向远处一直延伸过去,一直往前走,身边的灯便退到身后去,前方又有灯冒出来。偶尔有下班的大人骑着车从他身边路过,问他爸爸妈妈在哪里,他拿手指着前方说:就在前面。其实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但朦朦胧胧记得是沿着一条大路一直走一直走然后拐过一个小弯才能到的地方。
成年之后,他曾经多次试图寻找那条曾经流浪过的马路,那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上海的马路都长得大同小异,没有一条是小时候记忆里的样子。他曾经固执地认为,那样的画面,是只有梦中才有的景象。后来有一天,他和林秋之走过杭州的一条马路的时候,他忽然惊讶地发现,那路的样子,真的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林秋之说那大概是因为城市改造,很多路都改了样子,而老底子造的路,其实相互长得也是差不多的。

母亲说大家找到张哲也是在第二天,最先看见他的是楚剑,告诉了楚叔叔,然后大家才围拢过去,发现张哲也果然在那里,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于是张哲也脑海里就浮现出楚剑拉着自己爸爸的手冲过来,拿着一管冲锋枪,高兴地喊着:“看,我就知道在这里!”的样子。那得意嚣张的样子,让流浪了一天的张哲也很是不屑。
很多年之后他想起这些,感觉就像很久以前看过的小说似的,他甚至能浮现出小说里仿佛总结似的一句话:“无论多么寂寞,多么疲惫,只要有桔黄色的路灯在远处指引着,就能给人以希望,让失去希望的赶路人一路前行。”
直到他习惯依赖google查资料时候,他在海的另一头才知道,他其实是把记忆和中学语文课本里《灯》中的一句弄混了。他才意识到,中学的所有记忆,其实都那么深刻地印刻在脑海中了。

张哲也对楚剑的初次记忆,也许就是那一次吧。应该还有更早的,但他都不记得了。那些在机关大院一起玩的日子,那些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去动物园的片断,即使母亲一再对他讲起,也像张哲也孩童时的玩具一样,永远遗失在脑海中了。

1988年的秋天,张哲也上小学了,和楚剑上的同一所。张哲也是提前入学,楚剑则是标准时间,于是两个差了差不多一年出生的小朋友,就在同一年同一月的同一天的同一个时刻,手拉手一同跨进了上海市和平小学同一个班级。
那时候的张哲也并不清楚学校的背景,是妈妈告诉他,和平小学是北京干部迁到上海的子弟学校,楚剑的爸爸是北京调过来的,张哲也则是因为爷爷当时还有路的关系。
和平小学是上海最没有上海味的学校,上课讲的是普通话,下课的官方语言是京片子。张哲也上学的第一天就感到了这种不同。习惯上海话交谈的张哲也在这所学校的开始时间并不愉快,上语文课也常常因为平仄声不分受老师的批评。那时候张哲也恨死了卷卷的京味普通话,完全没有想到很多年后他竟会为过于标准的普通话再次受到鄙视,不得不改回平仄不分地带着上海腔讲话。楚剑则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因为爸爸的关系,当时的楚剑几乎不会说上海话,很快和一帮背景差不多的男孩子打成了一片。
那个时候的张哲也,是下课坐在教室里孤零零的一个。有时候楚剑过来叫他玩,他也不爱搭理。他不理解为什么当时成绩一直不好总是给老师批评不是忘做作业就是当值日生打扫不干净的楚剑却能有这么多朋友。相反地,他和女孩子的关系却一直不错,于是老师选了他做宣传委员,因为只有他能叫动班上文艺和画画好的女孩子们。也因为这个,他格外地不被班上的男生喜欢,私下里,大家叫他“大姑娘”。
到三年级的时候,全班开始学英语,情况开始逐渐变好。张哲也学语言很有天份,很快成了班上的英语课代表。那个时候,班上的一些孩子,已经有一些开始准备出国,开始很少来学校,不上语文政治之类的课程。偶尔来学校的时候,会向张哲也请教英语问题。张哲也总是很骄傲地扫一眼问问题的人,然后指出正确的答案。
这样,张哲也身边的人开始聚得多起来,他渐渐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犯犯傻,什么时候应该请请客,什么时候应该对大家共同讨厌的对象嘲讽几声,他的上海口音已经淡得听不出,从京片子到普通话到英语都很标准。渐渐地,男生们再也不叫他“大姑娘”了,他也变得爱笑起来,很容易地叫上一帮同学一起出去玩。
那时候他和楚剑是全班出了名的好兄弟,有人惹张哲也楚剑会帮他打架,相反地楚剑做不出的作业也有张哲也担着。那时候男生都喜欢说文艺干事李姗姗和张哲也是天生的一对,张哲也笑过不答,私下里却告诉楚剑他其实对那女孩没有意思,因为他知道楚剑其实有点喜欢她。但他心里知道,李姗姗曾经羞答答地请他去自己家玩,被他推掉了。这些事情,他永远不会告诉楚剑,就像他知道楚剑也有些事永远不会告诉他一样。
后来的日子,他们班的感情一直很好,哪怕到大家各自散去,出国的出国,上中学的上中学之后。那些日子,张哲也偶尔想起,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留恋。他想他那时应该是快乐的,但想着想着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努力地变得合群了,却在某个时刻突然清醒,发觉自己其实还是在外面。
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哭了,他没有哭。中学毕业的时候,大家哭了,他也没有哭。大学毕业的时候,大家哭了,他还是没有哭。他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些冷血,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些内疚,内疚却不能转化为感动。他可以自如地笑,但却无法自然地哭,在毕业大家抱头痛哭恋恋不舍的时候,他就怀着内疚站在一边远远地看。他每次小学聚会他都参加,却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那时候大家还像不懂事的孩子,他却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一样,看着他们,看着。
他看着他们,看着校园的林荫道,看着那一盏盏在日光下发着冰冷银光的路灯。
还不到掌灯时分,一盏都不曾亮起。

(注:和平小学乃本人虚构,请勿试图找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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