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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离开恋人的五十种方法

作者nicoMM 标签内斯塔 阅读次数:152
LAW



“你怎么会来?”
他看到我的时候有点惊讶。
“你不高兴看见我吗?”我的语气很温和,但脚已经不由分说地跨进了门。
他关上门,傻傻地跟着我进来。
我打量着房间,随便问道:
“怎么?医生不在?”
“医生不会到这里来,再说今天上午刚检查过。”
“女人们也不在?”
“你。。。你明知道她们不知道这里的。。。”他急了,但很快明白我是故意逗他,泄气地扁了扁嘴。
沙发的长宽于我的个子很合适,我躺在上面很舒服地伸展着四肢。
他默不做声地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情绪似乎有点低落。我闭上了眼睛,但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我。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没睡好吗?”
“哼,我这几天只怕是睡得太多。”我没睁开眼,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在看他,他就会很快地把眼光转开。
而我不愿意那样。
“你瘦了很多。。。”他咕哝了一句,房间又陷入对我而言十分舒适的沉默。
但显然对他来说并不是。因为不到一分钟,他又开了口,声音有些紧张:“你——会去米兰么?”
“八十七。”
“什么?”
我睁开眼盯着他:“这周以内,你是第八十七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他如我所料把眼光转到离我最近的花瓶上。“那又怎样?”
“所以,你最好给我住嘴。”
他被我噎得发了一会呆,然后恨恨地说道:“你对最下三滥的小报记者的态度都要比对我好得多。”
我想了一下,自己微笑了起来:“所以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对所有的人都一样,只是对你另眼相待。”
“王八蛋。”他被我的笑激得开始气急败坏。因此在被他手边的某个物件击中之前,我离开了沙发,抱起买来的大堆东西走向厨房。
“晚饭想吃些什么?”

烹调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如果我身上也有某种叫做“骄傲”的情绪,那么其中的十分之九必然都浓缩在做菜时的自我感觉上。
在球场上曾有过糟糕透顶的1:5,但做菜我自认还从没失手。
比如面前的这个伤号,虽然正处于闷闷不乐的低潮期,但他在吃我做的大餐的时候显然变得高兴起来,而这种高兴在吃甜点的时候几乎升华成了对上帝的感激。
真是好养活的家伙。
但看着他吃饭的样子的我,也不是不快乐的。
我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他踱到了门边。
“去休息去。”但他站那里没动。
“或者你有什么事?“我正忙着刷最后两个盘子。
“你不要担心,明天过去就没事了。”
“我知道。”
“还有,”他一字一顿地,象发誓一样地说,“如果我有足够的钱,我把拉齐奥买下来送你。”
背对着他,我轻轻吸了一口气,但手上还是丝毫不停。
“话倒说得漂亮,你哪次有了钱不是去买最新款的跑车?”
“。。。”
不用回头都想象得到他脸上的表情。尴尬的,牵强的,不好意思又无可奈何的。就象小时侯抄我的作业被逮到时的表情。
当然,上次被某个电视节目作弄而当众除衫时也是那样。
我码好盘子转过身,正看到他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我想起那个节目,自己笑起来。
他的可爱与可贵,就在于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

饭后的娱乐仍然是电子游戏。不是不懂生活情趣,但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外面,这个城市的繁华夜晚会比所有的热带丛林都要险恶。
还好他这里总是有最新的版本可以玩。
他总是选择对战的模式,然后两人开始一言不发地在屏幕上拼命,机器的喊杀声震得耳朵隐隐作痛。
实际上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打过架了——如果德比战不算的话。
和外表给人的感觉相反,我其实是个打架的好手,小时侯他总是输给我。这倒和体力无关,他相当勇猛但是不会保存实力,我每次都能在退守中给他关键的一击。而且,我的个子一直比他高。
那时也并肩战斗过。他的个性很容易惹出事端,双方对峙时第一个扑上去的也是他。
不过打发掉对方最后一个人的,通常是我。
我不爱惹事,但作为铁路工人的儿子,我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应该维护自己的尊严。
以及,维护自己的同伴。
不过他也赢过我一次,是十几岁的时候来着?那次我被他打破了头。我不要他扶,自己走去看医生。我永远记得他在医生家门口等着我的样子。
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打架。

今天他的兴致不太高。玩了一会就嚷着要换,但换了另一个游戏照旧如此。
我随他的意,直到把所有的游戏都换完为止。
房间里静下来。他颓然靠在椅背上,柔软的金色头发耷拉着,有点蓝又有点绿的眼睛象蒙着一层雾,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很想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他什么都没想。
我放下手柄,开始定定地注视着他。他马上发现了,眼睛的焦距慌张地回到了近处。
“喂,你看我干嘛?”
一秒、两秒、三秒。
他沉不住气地脸红了。我笑着问道:“我想问你要喝水吗?”
他摇头。
“我还可以去做夜宵。”
他有点疑惑地摇头:“我不饿。”
“听音乐吗?或者看电视?这段时间好象有选美比赛。”
他摸着头傻笑了一下:“我看过。。。没什么好看的。”
我走到他面弯下腰,严肃地说:“那么,就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了。”
很幸运的,在可爱的傻笑从他略弯的嘴角消失之前,我敏捷地牢牢捉住了它。



他睡觉的样子象个十足的孩子。那么沉那么快,几乎让人以为是在假装。
尤其在这样的时候,我总是很想和他谈点什么,但他总是立刻转过脸呼呼大睡起来。
也许他的确是在假装,由于害羞的缘故。而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于是只剩我揣着一肚子的话看着天花板。于是我们一直停留在“只做不说”的阶段。书上说这不是完美的关系,不过他基本上不看书。
因为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今晚我特别的清醒。
我需要好好地想一下。关于一切。

第一次是怎样的呢?
记得那是少年时代结束不久后的一个夏日。
中午。白热的阳光。短袖的棉质球衣。慌乱和焦渴。绯红和深黄的花朵发出窒息的香气。汗珠掉到木头地板上。遥远的地方有汽车的声音、水流的声音。。。无数的记忆碎片带着各自独一无二的特征纷至沓来,多年以后仍然让我迷乱。
那一天,世界好象崩溃了,而新的世界又在同一时间内建成。还有新的我,新的他。
我经历了一切却无法作声。上帝也许能重新造出一个宇宙,但我不相信他能把那天造得和当初一样的混乱,一样的美丽。

那天之后,我们都想把它当成一次“事故”。我们象没事人一样的见面、交谈。但当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事故”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我知道他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其实我也是。
很早以前看星象书,说双鱼座的人有“纵欲”的倾向,因此我一直都注意自我克制。在很多方面我的意志训练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果。
只有在两件事上彻底失败。一是巧克力。二是他。

他从来不和我讨论他对这种关系的看法。但我知道他其实相当的惶恐,他害怕这会使他丧失男性的气质——说不定还踢球的准头之类的的东西。
因此刚开始的时候,他发疯似的找女朋友,有一段时间居然同时交了五个。在赛场内的脾气非常火爆,而在赛场外不知死活地飙车。
我想他对我的泰然自若一定感到很奇怪。其实我也疑惑了一段时间。
后来自己看了一些书,然后想明白了。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从来没有对他以外的其他同性产生过什么念头。
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是男人,而只是因为他就是他本身。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恋爱,我的不同只在于我喜欢上的碰巧是个男人而已。
我其实也很喜欢我的女友。但和他是不一样的。他不只是情人。他是我的人生的一部分,是另一个我,是倒影,完全相反却又在所有方面相互对应。他代表着被我的理智抛弃的对世界的最直接反应,代表着被我生生抑制在潜意识以下的轻狂青春。
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活了两份的生命。也许这才是真正完整的人生。

我无法知道他是怎样想我的。不过上面的这些想法我倒曾经对他说起过。
他似懂非懂地听着,眼睛里充溢着熟悉的茫然。但听到我说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男人的时候,他象被出示红牌一样,眼里突然冒出了火光: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很象女人?我哪里会象?”
其后的一段时间,他又陷入了和对手冲突、和媒体较劲、和交通警察过不去的恶性循环。看着他新换的几个黑头发深色肌肤嘴唇丰满的女友,我不能排除他有和我赌气的心理。
上述情况到他的球队获得联赛冠军时才有所好转。
有时想想,他真是个连话都听不懂的笨蛋。
然后再想想,喜欢这样的人的自己,有一点悲哀。

也有他想谈而我不想谈的话题,比如“未来”。
我一向觉得对不确定的东西事先规划是不好的,甚至是不吉利的。所以每当他海阔天空不着边际地说着他的幻想时,我总是保持沉默。因为我无法保证我一定会出现在他的那些未来里。
不过自从我被俱乐部标价之后,他没有再提起有关“未来”的话题。也许受了我的事刺激,他前两天还向媒体大表了一阵对球队的忠心。
他总算开始明白世事无常的道理了。
但这种表白未必有用。翻翻以前的报道,“拉齐奥是蓝宝石的意思,当我第一次穿上那件蓝色的队衣时,我就希望自己可以像一颗蓝宝石一样为拉齐奥增添更多的光彩。”说这话时的自己,真是天真啊。
然而对自己说过的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大比分输给他的球队,被球迷威胁、辱骂、扯袖标的时候,我没有后悔;在亲口说过我是“非卖品”的老板翻脸,把我象商品一样在豪门之间传来传去的现在,我仍然没有后悔。
我平生后悔的事情,可能就是拍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电影吧。

天快要亮了。
我想轻轻起身,但刚一动,他就伸手抓住了我。我吓了一跳,随后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完全醒过来,只是基于某种动物式本能的反应而已。
我埋头在他耳边说:“我去做饭。”
他不松手。我又说:“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他咕噜了一声,放开我翻过去睡了。
我起来冲澡,慢慢打理自己,仔细地收拾盥洗室。时间还早,外面充满烦恼的世界没有醒来。
他说得对,镜子里的自己的确相当憔悴。
我用剩下的不多的材料做了简单的早餐。很用心地做,但是,是一人份的。
我没什么罪恶感,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骗他。
他就得对,如果和我对其他人的态度相比,我对他是最坏的了。
以死去姐姐的名字发誓,我对那么多人的友善温和都是发自内心的。
但每次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就有某些恶质的东西从灵魂的深处钻出来。我常常变得自私、阴险而且不讲信用。
他看过我情绪极坏时的满脸煞气,他知道我所有的不甘心和挣扎。
也许我对他来说也是一样。除了我之外,谁见过罗马之狼被抢白得一句话说不出的老实样?谁了解他嚣张背后的恐惧和软弱?那些时候,他的样子实在很象一条小狗。
要离开的时候我走到了卧室门口。我只是想看一眼而已。
结果发现他的左手伸在床沿外面。就是刚才抓过我的那只手。这只手在清晨的微光里半张着,保持着一种孤单的挽留的姿态。
手的主人依然睡得很熟。
我站在那里发了一会愣,踌躇着要不要去把他的手放回到被子里。
还好只是一刹那的犹豫而已。我很快扭过头走了。
因为如果我那么做,他很可能会醒。那么我就走不了了。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眼睛对我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出了门,街上没有什么人。我在安静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夏天快要结束了,风里搀杂了一丝清凉的气息。
走到街口,我拦了遇到的第一辆出租车。
隔着车窗,我近乎贪婪的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市。今天过去,它很可能不再是属于我的王国。
转会的事虽然还没有完全敲定,但最后的结果我已能猜到十之八九。
今天将是漫长而艰难的一天。我将要面对激动的队友、亢奋的媒体以及那么多伤心的球迷。
但我相信自己能应付得来。
因为对我而言,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

随后的十几天过得象眨眼一样的快。我忙着熟悉新环境,结识新朋友,适应新的训练安排,和女友到处看新的房子。
米兰是个美丽的地方,但这里的媒体比罗马的还要密集,手段也更为巧妙。每天每天,有那么多的采访、拍照和摄像。
他没有联系过我,尽管他能很容易地得到我的电话号码。从这一点分析,我那天做的早餐凶多吉少,不是被扔到电视屏幕上,就是进了街边流浪狗的肚子。
我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我很忙。
直到今天早上,无意中瞄到报纸上有他的名字。
“……在谈及罗马队的同城对手拉齐奥队长内斯塔卖给AC米兰时,托蒂表示他对此感到震惊和难过,他说:‘内斯塔离开拉齐奥令我伤心,拉齐奥完全可以卖掉其他球员,但说什么也不应该放内斯塔走。

即便是出于对拉齐奥球迷的尊重也不应该这么做,如果我是拉齐奥队的球迷,在内斯塔离队之后我将不再到现场观看拉齐奥的比赛。’”
。。。
一滴水“啪”的掉到报纸上。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后,我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我的眼泪。
迟来的眼泪。
也许就是那个早晨,站在他的卧室门口,在我眼睛里打转的那一滴。
还是更早一点,是他说要买拉齐奥送我时,被我忍下去的那一滴。
不,也许在十几年前,当我包扎好从医生家出来,远远看见他站在街对面扁着嘴看我的时候,就已经隐藏在我的眼睛里了。。。
离开恋人有五十种方法,而我选择的,却是最差劲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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