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片:《金赛》 《霸王别姬》
作者:clockworkjo 标签:Animal human Laura Liam 霸王别姬 | 阅读次数: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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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赛》
早在几年前就拍摄好了,一直没有看。路过金赛理论的诞生地印地安那布鲁明顿,刚好碰到一什么运动或是会议,此片做为开场,于是跟着观看。 我到印地安那大学影剧院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今晚突然降温,一下子有些风寒料峭的感觉。离放映之前的招待会还有半个小时,许多人已经聚在了剧院大厅里,更多的人还在走向影院,人们都穿得风雅时尚。我在大门前停步不前、东张西望。男人和女人纷纷向着影院的大门鱼贯而入。这是一个节日的夜晚,除了没有绚丽的礼花和闪烁天空的激光。好些电视台的摄制人员在抢占着有利地形,调整着焦距和方向。其中一个姑娘穿着羽绒服,一副抵御冬寒的架式,脚上却裸露着脚趾,随意地套着人字型的凉鞋,一副冰火九重天的意思。其实人类什么都可以兼并忍受,就像金赛对异性恋跟同性恋的区分。在金赛那里,同性恋跟异性恋原来是没有间断性的,可以在一和六的刻度之间游荡,因此,同性恋和异性恋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得到统一。 有一男一女气宇轩昂地抬着几箱东西过来,原来二人对路过的人分发着什么书。我凑近去问男的:“可以要一本吗?”最近特馋书。他一边友好地说:“当然。”一边就递了一本给我。我接过一看,书名是《The Kinsey Corruption》(大概可以勉强翻译为《金赛的道德败坏》),是一个天主教组织出版的。旁边一个路人顺手接了一本,看了看,却又象扔烫山芋一样把书还了回去。两人正发得起劲,却有警察过来,对他们说,不能在这里分发书籍,要他们走远一些。男的便把几箱书搬走了,女的却还在跟电视台的人喋喋不休,说这里是公共的地方,她有言论自由。NBC电视台的人问可不可以采访她,她欣然应允,就海阔天空起来,说金赛跟在审判的纳粹罪犯是朋友,跟罪犯也是朋友,他搜集的数据都是虚假的,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科学家……。NBC的人听她终于讲完了,就对她说:“够了,谢谢!”那个脚趾裸露的姑娘赶紧走了过来,对她发出邀请。于是她又滔滔不绝起来。精彩,影院里对金赛赞美的电影还没有开场,外面宗教的审判却已经紧锣密鼓。 到了里面,只见人头趱动,大家排着长队等着拿食品。我也等在行列里往前蠕动,什么也没拿,没有什么可口的。我到了楼上贵宾间,女主演劳拉-琳妮(Laura Linney)和编剧兼导演比尔-肯顿(Bill Condon)都在那里。男主角里亚姆-尼森(Liam Neeson)因为今晚参与NBC的周六之夜实况而遗憾缺席。琳妮光彩照人,身材高挑,穿得中规中矩,人也贤淑端庄。好些人在等着跟她握手,我只好等在旁边。不过机缘巧合,她却像我这样移动并伸出手,我也只好伸出手,说:“很荣幸见到你。”然后跟导演也如法炮制。就进Vip Room里面寻了些好吃的,还没有吃得太惬意,有人却把灯关了,催着开始看演出。 开演前,主持人介绍嘉宾,才注意到坐在我前面一排的那个老太太原来是金赛的小女儿安。琳妮和肯顿都激情洋溢地讲了话。琳妮说,金赛的研究使得美国更为安全(全场大笑),肯顿说是金赛改变了他的生活。肯顿是个公开的同性恋者,所以我能理解他对金赛的尊重和崇尚。金赛对同性恋者的研究和定义使得同性恋从非常态变成了常态,也因此使得同性恋者可以在人类社会里心安理得地过日子。 电影是从金赛训练他的下属马丁如何面对面采访获取性历开始的。金赛作为被采访人,让马丁对他进行采访。随着采访的进行,童年和青年金赛展现在眼前:童年的金赛大部分日子是在缠绵病床中度过的、而青年金赛则在山林中对虫鸟兽的观察中获得满足和愉悦。金赛的童年体弱多病,病榻是他的世界,也是他痛苦的记忆。在少年时代的十年里,他是在病魔的折磨下顽强地成长的。麻疹、水痘、风湿、软骨病、伤寒等等轮番降临在他的头上。这些病轻则让他卧床几星期,重则对他造成终生的伤害。比如,软骨病使得他的脊柱弯曲,风湿对他的心脏造成了损害,心脏病最终夺去了他的生命。到了高中阶段,他的生活开始柳暗花明,他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开始复苏和壮大。 金赛在人类性行为上的重大发现,曾经被人拿来跟达尔文对物种起源上的发现相媲美。达尔文的进化论是基于观察,金赛的发现也基于观察。他震古烁今的《人类男性性行为》和《人类女性性行为》都根基于他搜集的18000性历。为了这18000例,金赛和他的下属们花了整整二十年间。在金赛那里, 人类也是一种动物(Human Animal),所以观察人类性行为犹如观察其他种种动物,也就是说对人类性行为的认识应该采取一种还原主义的立场。 正如导演肯顿说的,要在一个两小时的电影中对金赛的一生和他的贡献进行描述和总结,是件力所不逮的事。然而我以为,跟已经面世的几本金赛传记相比较,金赛一生的浓墨重彩处都在电影中得到了展现。金赛跟克拉克在野餐中的第一次相遇,圣诞节对克拉克不送首饰化妆品却送登山鞋,蜜月中做爱的失败,金赛家中对性的宽容,他跟父亲的紧张关系,他跟他的下属为了搜集性历而四处奔走、足迹遍及全美的艰辛,他为了四处讨钱进行性研究的心力交瘁和麦卡锡主义者对他的攻讦这些金赛生活中的巨大情节和事件都在电影中得到了艺术的再现。金赛的花园,金赛的钢琴造诣和他的家庭音乐会这些金赛生活中的重大道具或者标记都在电影中得到了恰如其分的安置和表现。 金赛有生之年对东方文化充满了向往和兴趣,收藏的大量性艺术图片中,相当一部分是中国和日本的,他曾经计划写一本关于性艺术对人的性行为影响的书,可惜这个愿望跟他一同深埋于九泉之下,迄今也不能问世。金赛研究所的镇山之宝是什么?按照金赛的回答,就是那本《素娥篇》,一本来自古老中国的插图孤本,以诗歌的形式、道家的思想图解五花八门的性姿势性行为。但凡一到旧金山,金赛就要到中国城的中餐馆去享受一通,可惜在电影中,金赛唯一对人发怒的地方是在中餐馆,对着那个殷勤的男招待大吼了一句:“Leave me along ”。那时候,金赛的确正烦着呢,洛克菲勒基金会在麦卡锡主义的压力下,终止了对金赛研究所的资助,金赛的研究可能就此夭折。金赛只好象和尚一样四处化缘,正是在旧金山那个中餐馆里,他在一个最可能的资助者那里遭到了残酷的拒绝。 还好,在肯顿的笔下和导演下,身心疲惫的金赛不久以后告别人世的苍凉时刻没有呈现在我们眼前,避免了我们去经受一次心灵的煎熬和折磨。而是让金赛和志同道合的夫人在回家的路上小憩于苍翠的山林之中,在对乖巧的松鼠的注目中,沮丧的心情稍得缓解;在对沧桑的树木的抚摸下,失散的魂魄终得安顿。他神情为之一振,对夫人招呼道:“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干。” 走出电影院,外面依旧冰凉,乔丹河在隐约的灯光辉映下静静流淌着。电视台的人都走了,刚才那个在摄像机前对金赛鞭挞的女人也早已消失。 《霸王别姬》 这是一段深具传奇色彩的历史,一场戏里戏外的人生,一个有张国荣的电影。93年出品 生命终究是一道答非所问的谜题,没有霸王的虞姬,依然要面对或许不止四面的楚歌。 记得以前是看过的,但是情节,人物,念白...都没有印象。除去老朽的霸王与虞姬的陈词滥调,让人眼前一亮的是2个人物:菊仙和四爷。他们是假虞姬假霸王,可是他们的故事让人感动。 “虞姬怎么演,也都有个一死。” 如果说蝶衣是虞姬的转世版,那菊仙无疑是虞姬的转基因版。那份敢爱敢恨求死得死,不是虞姬,又能是什么? 她本是一个烟花女子,逢场作戏、纸醉金迷。花满楼头牌妓女似乎不该轻易动真情。可那赌注般的纵身一跃,那玩笑似的定亲酒,拨动了她沉静许久的心弦。戏园子,台下,边看戏边嗑着瓜子,几句唱词后,菊仙打定了主意,从此天涯海角跟着他。花满楼,桌旁,半生积攒的钱币、首饰、珠花,甚至脚上的鞋子,一并推过去,从此自己赎身、洗尽铅华,赤脚去追寻青楼以外的爱情。 世俗、功利、巧于应酬、步步为营,不讨巧的角色。与蝶衣比起来,她的强悍似乎欺凌了他的柔美,她的算计似乎侵犯了他的简单。精明的女人,她有她的无奈。像蝶衣一样,爱了,就不想回头。抢夺,无非是为了攥紧那片微薄的幸福。 她没有任何技艺,却能让大事小情都妥帖进行;她看得见现实和传奇的裂缝,还顺势在裂缝中营造出一个家;她照顾小楼爱护小楼,甚至照顾蝶衣爱护蝶衣。从无一句誓言,却脚踏实地地实践着从一而终。市井的油烟中,她竟然越发心明眼亮。小处妥协、大处坚贞,她以似乎最没原则的模样坚持着对美好的忠诚。莫测的女人,用卑贱的盒子储藏高尚。 “那窑姐永远是窑姐。你记住我这话,那就是你的命”。赎身时老鸨的叫嚣,竟成了一句超越不了的谶语。这句话一语中地,成了对她凄凉人生最贴切的注释。既是开头,也是结尾,是她没有逃脱的身份。苦心经营后回到悲惨的起点,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被打回原形。回望人生,她本可以在蝶衣小楼的悲剧里成为一个快乐的群众演员,却主动套上了主角的行头。她以为自己放了高利贷终会成为受益人,却血本无归两手空空。终于,她被自己钓的大鱼咬死,怎么奔跑,怎么警惕,也没有离开最初的地图。命运的大阴谋下,她的心计成了窘迫的雕虫小技。于是,青楼女子菊仙,身着红衣红裙,死得隆重凄厉。兜兜转转,她与蝶衣殊途同归,不管挣扎或是迎合,一起走进了虞姬的坟墓。 青楼外,有更真实的人间冷暖。 想成为霸王的四爷 四爷那张脸,尖嘴猴腮的样子,很后现代,甚至好像与京戏都很是遥远。可就是这样一个四爷,发狠地爱着京戏,能从台词身段中,看出根上的功夫。 四爷是人物里最简单的一个,似乎他除了听戏就没什么其他事可做,情绪也总是平缓淡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从登场时出手阔绰地送给蝶衣一套头面,到朝朝代代地稳坐戏院包厢,足见他是个衣食无忧的人,也是个从不务实的浪漫主义者。他的身份并没有太具体的交代,只是临死被扣上了“反动戏霸”的帽子。听起来又威风又浪漫又像是去加之罪十分委屈又好笑。 四爷不是附庸风雅,他对京戏的痴迷几乎不亚于蝶衣。他懂戏、爱戏、为戏较真、为戏发狂,活得精致。他为霸王回营到底该走五步还是七步和小楼较劲,并且耿耿于怀记了好几年。这份认真不是出自狭隘,而是对所爱之物的不容含糊。他在混乱骚动的戏楼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暗的舞台,毫不分神地为蝶衣鼓掌,这份执著不是只为蝶衣,必然也暗含着对风流人生的向往。诺大一个世界,似乎四爷是最懂蝶衣的人。他们都苛求,苛求完美,苛求细节。只是四爷比蝶衣活得透彻,他或许经历过人生的沉浮,大概早已了解世间的冷酷,不像蝶衣那么梦幻。他知道他的苛求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也能安然接受结局的重创。 当然,他对蝶衣不会是不图回报的。一掷千金、寂寞相陪,除了对戏的热爱,更多的来自对唱戏男子欣赏以外的垂涎。或者会有人觉得这是有些委琐的,但也似乎可以称得上是真小人般的磊落。初次见面,四爷并不掩饰对蝶衣的热情,也不遮蔽对小楼的嫌弃,虽一眼看出那二人暧昧的关系,却从未干过什么挑拨离间的勾当,倒像是江湖上从不使暗器的坦荡的君子侠士,从容不迫。他的居心虽然赤裸但并不叵测。 ,蝶衣与小楼自动瓦解,四爷似乎早有预见。自然地,这个想成为霸王的男人,充当着安慰的角色。蝶衣透过四爷勾好的霸王脸孔恍惚看到的不过是小楼的影子;蝶衣愁肠百转地与他唱戏也不过是想得到那把剑送给小楼;小楼大婚的夜里,蝶衣与他勾脸唱戏,以滑稽凄楚的姿态上演了一段《霸王别姬》。他不会不明白蝶衣只是把他当做一剂阿司匹林、替代品,但他并不点破,他欲擒故纵地容忍;他不会不知道蝶衣要剑是想赠与小楼做信物,但他不计较,无所谓般地成全。早已从京剧中深得古典主义精髓的四爷,却配合着蝶衣的步伐分解着蝶衣的苦难,竭力保持行为的美感。 长相有些另类,行为算不上英雄,从未采取什么过火的行动,不暴力,不贪婪。如此凭兴趣生活的风雅之人怎么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从头到尾也没见他嚣张跋扈过,可却最终被揪出人民队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反动戏霸,一生未曾当过的霸王头衔在死前被生硬加冕。行刑前,他依旧拿着范儿,名角登台一样宠辱不惊,灰暗的脸透出难以诠释的神色,仿佛他不是被践踏了尊严,仿佛等待他的还有一丝慈悲,仿佛他只是集体失控之外一个清醒的旁观者。 执行枪决,压赴刑场。四爷抬腿迈起的四方步,被革命群众强横的推搡打乱。一生没登过台,死亡终于在台上完成。戏台、戏步、戏剧化的人生……四爷的谢幕让人浮想联翩。 不小心记得,四爷的名字是袁世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