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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流氓》——176

作者 标签王爱国 希望 阅读次数:688
176
老蒯一路哈哈笑着出了大门,在出门的瞬间一眼看见了等在外面的王爱国,不由得一愣,“你还在?”
“我等你。”王爱国迎上来,一个淡淡的笑在顷刻间凝固:“你哭了。”
不是疑问句,很肯定的语气。
“谁说的?我是在笑呢。”老蒯下意识地抬手,条件反射地想擦眼泪,马上又反应过来,连忙放下了手,“刚才教训了林烨一顿,心情大好!”
王爱国怎么也看不出来老蒯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抬眼看看天,“其实我也不是特意要等你,刚才好大的雨,根本走不了。”
“嗯,不用解释。”老蒯微笑着点头,没有揭穿,“我明白。”
王爱国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那就好。”
老蒯跟着抬头看天,满天的乌云,阳光在云后透出来,给云层镶了一圈金色的边。“不会再下雨了吧……我真想走一走。陪我去个地方,好么?”
“去哪儿?”王爱国犹豫了一下,“我……”
老蒯已经招手截住了一辆出租车,不由分说地上车、关了门。小汽车轰一声油门,飞奔而去。
车子向郊外驶去,破破的柏油路一步一颠,两边的树带着沉闷的风,风中偶尔几声鸟雀的哀啼,凄凉悲苦,让人禁不住心乱如麻。
远远的看见了烈士陵园,王爱国浑身一震,刚要说话,却被老蒯攥住了手。
车子在陵园大门停了下来,老蒯一言不发地付了车资,拉着王爱国下了车。
老蒯一直把王爱国拉到了林染的墓前。
人很少,很冷清,只有那一排排高大的墓碑,整齐而庄严。林染的墓就在角落里,雪白的石碑上,一张黑白照片,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英气逼人。
这场景似曾相识,王爱国心口闷得透不过气来。他还记得,在凤凰山公墓,老蒯祭奠他最亲密的同学和朋友——那个时候,王爱国也是这样,陪在他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埋下所有的伤和所有的痛,寂寂无声。
墓碑下,摆着一束小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蕊。可惜的是花已经有些蔫了,看起来,至少是摆了一天了。不知道这花的名字,来时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全是这样星星点点、白黄相间的野花。
这花,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老蒯怔怔地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开了口:“你相信么?今天,是我第一次到他的坟前。”
“我不信。”王爱国缓缓摇头,老蒯之前径直找到了林染的墓,不说是轻车熟路,但怎么也不像第一次来。
“是真的,我从来没来过。我没有参加他的追悼会,也没有出席葬礼,我甚至连他的烈士津贴也没有去领……我不相信他死了,他说了他会回来的。我总是做梦,梦里,他站在墓碑前冲我笑,说你看这多滑稽,我压根没死,他们倒连坟墓都给我造好了。”老蒯仍然盯着那张照片,直勾勾地,“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这里,和我梦里完全一样。只是,他变成了这么一张照片,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王爱国没说话,胸口已经不只是闷痛了,刀割一般,甚至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我不到这儿来,我一直以为他能回来……”老蒯抚摸着照片上、那两道浓黑的剑眉,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从来都不会骗我的么?你承诺了那么多,怎么一条都没做到?唉,你这个哥哥当得真是不合格。”
王爱国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恍惚间想起很久以前,有个人豪气干云地说你等着吧,等我存够了钱,一定把月亮买给你!
是不是所有当哥哥的,都喜欢给一个不能实现的承诺?
老蒯不再说话,沉默地点燃了一根烟,轻放在墓碑前,香烟袅袅,模糊了视线,模糊了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
“我哥他……是不是也要,回不来了?”王爱国自言自语,向四下环视了一圈,满山谷雪白的野花,随风摇曳,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老蒯轻轻拍拍他的肩,依然沉默。王爱国于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不会的,我哥那个人,命大着呢。
忽然心口沉得像是灌了铅——那时候,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自欺欺人地宽慰着自己,坚定地以为,那个离开了的人,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老蒯呆呆地看着王爱国,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把他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紧得叫人透不过气来,沉重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坚持住!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就不可怕!”
王爱国头靠住那个厚实沉稳的肩,嗯!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拥抱,互相支撑,站在漫山遍野的墓碑和花丛中间。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了蓝色的天,黄昏的光线把这个拥抱幻化成一幅剪影,刻在了天地之间。
残阳如血。
……
年迈的守墓老头儿颤悠悠地走过来,两个人慌忙分开。老头儿却看也不看一眼,弯下腰把一束野花放在了墓碑前。王爱国心里一动,凑过去打了声招呼:“您好,大爷,这个……”
老头儿没抬头,“一个小伙子叫我放的,他给了我两千块钱,叫我每天摆束花。外面的花店一束花就得好几十,两千块……也就只好摆一把野花吧。咱可没亏心哪,好些日子了,我一天也没落了!”
“什么样的小伙子?”老蒯也凑了过来,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是同一个念头——林烨?
“大高个儿,浓眉大眼一口白牙,长得挺精神!可惜就是脸上有道疤,”老头儿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从这儿——到这儿,挺帅气的小伙子,破了相了。”
明白了,王文杰。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唉……
老蒯掏出一卷钞票,塞进了老头儿手里,“麻烦您,也帮我们每天摆一束吧,就这样的野花就行,谢谢您了!”
老头儿头也不抬地接过钱,看也不看地揣进了裤兜,“这花叫‘一年蓬’,听这名儿也知道,命不长。可这花儿开起来霸道,一开一大片,满坑满谷的都是它,多大的风也吹不走它,多大的雨也冲不垮它,多大的太阳也晒不死它!你看这山坡上,政府当初花了大价钱,种下的那些花花草草,一棵也没活下来,全都被它挤死了。到了秋天,你眼看着它枯死了吧,等到第二年,它又是满坑满谷的开出来!”
老蒯忽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阿嚏!
老头儿被吓了一跳,王爱国连忙拉着老蒯离开:“对不住对不住,他花粉过敏。”
老头儿笑了:“没关系,一个喷嚏有人想,也许是刚才过去了个朋友,跟你打招呼呢。你们要是不害怕的话,就喊一嗓子,他能听见。”
老头儿虚空一指,老蒯停住了脚:“真的?”
“真的,老辈子的人都这么说。”老头儿笃定地点头。
老蒯没有片刻迟疑,对着漫山遍野的野花大声喊了起来:“哥!我想你——”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满山满谷的回声:哥——我想你——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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