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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墙 by hanna

作者仰望明澈苍穹 标签摩托车 圣诞节 阅读次数:19
哭墙

叙尔特飞往柏林班机上的乘客几乎是清一色的老人,当空姐们发现飞机后舱靠窗的座位上有个青年男子,而且是个长得相当帅的青年男子时,立即有了工作的动力。
英俊的男孩根本没有注意到空姐们表情的变化,此刻他正出神的看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看着这张照片,他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些在叙尔特岛上那些老人们会一下认出了他,为什么老人们有时候会把他的名字ARNO叫成ARNE。照片上身着党卫军军服的这个人是他的祖父,也就是那些老人们口中的ARNE。祖父在一个半月之前去世了,临终前最后的遗愿,就是叮嘱ARNO,一定要替他来参加这次老人们的聚会。
ARNO端详着手中的照片,这是他第一次看祖父年轻时的照片,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祖孙俩长得实在是像极了。ARNO对祖父的记忆开始得很晚,在他中学毕业的那个夏天,某一天傍晚,一个身材瘦高,嘴唇和脸庞同样苍白没有血色的老人出现在他家的客厅里,老人似乎是生着重病,腰板却一直挺得很直,那位老人和爷爷奶奶聊到很晚……那位老人走后第二天,爷爷告诉ARNO,那才是他亲生的祖父,在苏联的战俘营和前东德的监狱里度过了大半生的时光。
此后的几年里,ARNO偶尔会去位于图林根的小城伊尔默瑙的敬老院去看望祖父,有时是受奶奶所托,有时是出于同情,有时是出于道义,最近的,也是最后的一次,他才知道,祖父多年来一直被胰腺癌折磨着,ARNO守着老人走完了生命中最后一段旅程。守在祖父身边这些日子,ARNO时常想起爷爷奶奶说的,在监狱里渡过了半生的祖父从来都不是罪犯,只是当年那个时代和制度下的牺牲品。老人几乎没什么力气说话,ARNO读得懂老人灰绿色的眼睛里慈爱、平和与安详的目光。这时候,ARNO才感到血浓于水的锥心刺骨的心疼,可是他无法阻止祖父的生命在他眼前一点点的失去。祖父在弥留之际没有任何的埋怨,对一生遭遇的不公只字未提,只告诉ARNO,他的一生收获了一段最真最美的爱情,并且拥有那么多的友情,对爱人和朋友都心存感激,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见老朋友们最后一面……
感谢这次老人们的聚会,这些老人们讲述的只言片语,点点滴滴贯穿汇起了祖父的生命的溪流,ARNO记忆中一直苍老虚弱的祖父的形象才丰满鲜活起来,通过老人们的讲述,ARNO才知道,祖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简单的只因时运不济向命运逆来顺受低头的老人……

(一)JENS爷爷的讲述
  坐在轮椅上的JENS爷爷是参加这次聚会的最年长者,ARNO觉得他应该已经有将近九十岁或者已经九十岁了。JENS爷爷说话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但是思路非常清晰敏捷,这位耋耄老人有一双并未因衰老而混浊的翠色的眼睛,这让ARNO觉得很亲切,看着JENS爷爷的眼睛,ARNO仿佛又看到祖父那双灰绿色的眼中慈爱的光芒。
  
JENS NOWOTNY捷克血统德国人,在魏玛经营着一家小诊所。1941年,就因为那一半不纯粹的德国血统抓进诺德豪森集中营,他的职业救了他的命,他给一名被囚犯袭击被刺的纳粹军官做了成功的手术,然后他的身份就由囚犯变成了集中营的特殊的军医,哪怕地位低人一等,但至少能保命。1945年,德国投降,苏联人接管了集中营,集中营变成临时关押德军的战俘营后,苏联人既没放他,也没判他有罪,他继续从事着和以前一样的工作,虽然他也弄不清自己的身份是犯人,还是医生。

“那天早晨,天还没亮,两个苏联士兵把他押到我的办公室,也就是战俘营的医务室,他的左腿上中了两枪,流了很多血……”

苏军接管战俘营后,JENS的工作比战争时还繁重,没人不向往自由,曾经的纳粹,现在的战俘们,拼了命也想打开一条重获自由的通道,企图越狱时被发现被子弹穿过双腿的、被穿过肩膀,或者被挂在铁丝网上一息尚存的逃犯们被源源不断的送到医务室来。JENS想当然的以为,眼前这个清瘦苍白的男孩也是那群扑火的飞蛾中的一员。JENS瞥了一眼男孩上衣胸口处的写名字的布条,ARNE FRIEDRICH。

男孩腿上枪伤中枪的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裤腿上的血污已经干涸,裤腿和伤口已经黏在一起。集中营里的药品和医疗物资有限,没有苏军的特许,JENS没有权利擅自给战俘们使用麻醉剂,麻药的替代品是几条把病人固定在床上的皮带。JENS撕开那条带血的裤腿的时候,男孩发出了痛苦的呻吟。JENS力所能及的就是认真的帮男孩把伤口用酒精仔细消毒干净。

“取出子弹有点疼,我会尽量动作快点的!”JENS不善于说谎,只能用这样的承诺去安慰伤员,JENS对伤员们没有什么同情,这本是那些纳粹们应得的报应。眼前这个男孩也是,长着一张天使一样漂亮标致的脸,可是天晓得,他的手上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当第二颗子弹顺利的取出,JENS松开镊子,子弹落进搪瓷手术托盘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被缚在病床上的男孩金棕色的卷发被汗水浸湿糊在脸颊上,他忍着剧痛艰难的对JENS道了一声:“谢谢您!医生!”
省略了麻醉剂的手术让受伤的男孩精疲力竭,还没等JENS把腿上的伤口包扎好,男孩已经昏睡过去。
“取出子弹的当天晚上,他还在昏迷,没有耐心的苏联人就强制把他唤醒,给他戴上手铐,要把他带走去审讯,因为没有足够的消炎药,他的伤口还是有点感染,他发着高烧,根本下不了床,他们就在医务室里开始了审讯。”

因为偶然听到了询问,JENS才知道,男孩腿上之所以中弹,不是为了逃跑,而是胆大包天的偷偷溜进了苏军驻扎的前纳粹兵营的楼里。偷偷放火烧掉了苏军还没来得及抓捕的大部分德军预备役士兵的名册。
“是谁指使你放火的?”
“没有人指使,我自己想那么做的!”
“为什么要烧掉名册?”
“名册里的人,只是预备役,都是十几岁的高中生甚至初中生,他们是跟战争无关的无辜的人……战争好不容易结束了,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
“说的好听!你们都一样接受过纳粹教育,你是幻想着让他们漏网,再卷土重来吧?别做梦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找到那些漏网之鱼,把你们这些纳粹魔鬼一个不剩的全都送到西伯利亚的流放地去!”
“用强加的罪名赶尽杀绝,这跟纳粹又有什么区别?”男孩的语气平静,那双清澈的灰绿色眼睛里的勇敢让JENS不得不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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