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我的情感字典,映入眼帘的是我在“亲情”与“友情”下写满的深情释义和如数家珍的心情故事,唯独“爱情”两字下依稀可辨的是我曾经写下的几行扭扭歪歪的注释,还剩淡淡的痕迹。
说到爱情,自然而然会令人想起十四、五岁那个情窦初开的季节。那时候关于爱情,大多数人是挂在嘴上说说,但也有几个胆大的敢偷摘伊甸园里的青苹果,最后被大人们冠以“早恋”加以否定。那时的我,是友情的忠实捍卫者,毅然与可恶的爱情划清界限,所以在我的情感字典里,最初写下的是“亲情”与“友情”。
记得有一位与我从小一直很要好的女孩,在那个年纪跟我聊起爱情这个话题。刚开始以为,爱读言情小说的她只是一时好奇,我随意搪塞几句,便转到另一个话题。谁知她对那些个玄之又玄、深奥难懂的问题越问越来劲,扯来扯去又回到了那个话题。我终于忍不住对她说,我们还小,关于爱情,我们不懂。后来,她真的没有再问,只是悄悄地将我们之间那段真挚的友情划上了一个句号。
多年之后,我猛然发觉,粗心的我错过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暗示,竟没有从她那双善解人意的眸子里读懂另一种企盼,懵懂的我就这样在懵懂中与爱情擦身而过。但是我明白,即使在那时种下爱的种子,也不一定会有结果,毕竟我们太单纯。 十六岁的花季充满幻想与憧憬。那沉睡已久的种子在我年少的心底悄悄苏醒,轻轻拱破我心灵的土层。独处时,我期待“她”的来临。在那一季,我翻开情感字典,偷偷添上“爱情”两个字。
那年雨季,我在画室与一位邻班的女生有了一次美丽的懈逅。她身着紫衣,系着马尾辫,一张清纯的脸上嵌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一支画笔在她灵巧的手上,一会儿功夫,一幅静物素描画得维妙维肖。第一堂课,她就被老师任命为组长。如此有气质与灵性的女孩,让我第一次感到怦然心动。
接下来的每次上课,我总是第一个冲进画室,等着看她迈着青春的步伐,晃着柔柔的马尾辫走进课堂。每次写生,我总是故意跟她挨得很近很近,为了能偷偷多瞥她几眼。
那年圣诞,我特意为她制作了一张精美的卡片,写满了我的思慕。当我鼓足勇气叫住她的时候,她却冷冷地迸出一句:“你这人烦不烦?”她那冰冷的目光和话语将我的热情全部浇灭。我有点后悔,随即改口说了声:“对不起。”那张藏于背后的卡片,最后还是没有递给她。可是我依然幻想,有一天能和她一起肩并肩坐在阳光下写生,悄悄递上那张只属于她的卡片。
幻想终究还是幻想。在一个周末的黄昏偶遇,她和他幸福地手牵着手,漫步在林荫道上,与我擦肩而过。她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却呆呆地看着她美丽的背影越走越远。我知道,这一次错过的不仅仅是我年少的梦,还有我年轻的爱情。
尽管朋友们都笑我,一厢情愿的爱,不是爱情。但是我必须承认这是我第一次动了真心。虽然只是一次年少的暗恋,却足以让我体会到失落爱情的苦痛。朋友们还说,时间会冲淡记忆,忘了吧,美丽的梦。于是,我一狠心撕了那张卡片,一脚踩平了心头松动的土层,顺手又埋下一粒种子,期待着下一个春天会开出美丽的玫瑰。
经历了黑色七月的洗礼,我叩开了梦寐的大学殿堂之门,迎来我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季。我暗暗下定决心,好好珍惜这青春的最后一季,即使玫瑰仅绽放一季,也无怨无悔。
关于爱情,总是我们男生侃也侃不完的话题。别人美丽的爱情故事,常常是我们餐桌上一盒盒的调味剂;那一对对的情侣,总在我们的“经典排名谱”上挤进挤出;那些楚楚的女生,总被我们在茶余饭后品头论足。就这样,看别人的爱情电影,读别人的爱情小说,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至于自己的爱情故事仍然没有着落。朋友们总笑我,人这么大了,连恋爱都没谈过一回,还算不算个男人。嘲笑之余,便纷纷怂恿我,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好好找一个,因为学生时代的恋爱是最纯情的。每次听完朋友唠叨,我总是无奈地笑笑。
可是我仍然怀着对爱的执著和渴望,默默祈祷能获得爱神的垂青。总算丘比特没有忘记我,一次偶尔的机会,让我认识了一个女孩。
那次出宣传,听说他们请到一位“高手”前来助阵。我迟到了一会,大伙都已忙开,我看见一个陌生的背影正伏案作画。只见她,一会儿调色,一会儿挥笔,一幅清新亮丽的宣传画渐渐赫然纸上。我静静站在她的背后,她似乎不经意的回了一下头。那是一张清雅脱俗的脸,还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目光刚一接触,她就避开了,而我却呆住了。
着一身素白的她,如一朵刚出水的莲,一尘不染;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少了几分都市少女的妩媚,多了几分青春女孩的秀气;害羞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怕别人一眼就窥出心事。不苟言笑的她,用冷漠的表情来掩饰美丽的光芒,却偏偏叫我偷偷喜欢上了她。
借工作的机缘,我尝试着用自己的热忱来融化她冷漠的面容。一番喋喋不休东扯西谈之后,她终于将昙花一现的微笑衔于唇角。原来冷漠表情下藏着一颗滚烫的心。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也许是情趣相投吧,一起工作的时候,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谈笑间,俨然像一对相识已久的朋友。每次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笑容,我的心情就特别舒畅;每次跟她聊学习、理想,听她谈绘画、音乐,我便沉迷其间,无法自拔。而每一次相逢,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掩饰起自己的情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心中的小秘密。总有几句话停在嘴边,不敢说出口,怕一说出来,就破坏了这个纯美至极的境界。
有一次宣传出得很晚,她留下来帮我收拾工具,莫名其妙地问了我一句:“你是个君子,还是小人?”那还用想,当然是君子了。当时,她诡秘地笑了笑。
当我还在使劲揣摩她意思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发现竟有一位男孩比我更早闯入她的世界。每当那个男孩亲切地呼唤着她名字,她便会露出昙花般的笑靥奔向他的怀抱。
自那以后,我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如往常地和她一起出宣传,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少了一份默契,与她聊得也越来越少。在路上相遇,微笑,点点头,便匆匆逃避,待她走远之后,我又忍不住回头凝望,遗憾一次次充斥我的心头。如今,我再也没有遇上一个让我心仪的女孩。
没有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真正相恋一场,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但是能看到她过得幸福,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快乐。既然答应别人做个君子,那么就要有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的风度与胸怀。即使让我重新再选择一次,我依然愿做一个君子,真正的君子。
我小心地珍藏起与爱情一再擦肩的缘,每当朋友们问起,我总是笑笑,不愿去亵渎这份美丽且珍贵的感情。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会拿别人的恋爱心情来当自己的情歌大声唱,心绪常常会随朋友的恋爱情节跌宕起伏而起伏。每当那心底的渴望涌动,我就在梦里释放自己,幻想爱情的模样,勾勒我爱情剧本里女主角的模样。
尽管现实与梦想相差那么遥远,尽管我明白自己赢弱的肩膀还负载不起年轻的爱情,可是我依然相信,在不远的未来,有一位与我相恋一生的人正等着我,等我去献上只为她盛开的红玫瑰,给她一生的荣耀与幸福。
如今再次翻开这本情感字典,我要在“爱情”下面写上:“尽管错过了花开最美的季节,但是为你迟开的玫瑰,我相信将是世间最美最持久最芬芳的一朵。”
完稿于一九九八年十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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