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梦终红楼》连载9
作者:梦终红楼 标签:红楼梦 薛宝钗 寻找 游戏 正面 脂批 | 阅读次数:26 |
![]() ![]() ![]() |
| ![]() ![]() ![]() |
第八章 “花”落归根
——“桂花夏家”与薛家联姻 第一节、桂花夏家 “桂花夏家”一词出现在书第七十九回,我们一闻“桂花”可知是袭人消息。作者在此回别出心裁、意味深长地为花袭人安排了一个极富戏剧性、讽刺性的归宿,这是关于“花”的最后一个重要场景。 作者从文字正面详细介绍了“桂花夏家”的来历: 他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贵。其余田地不用说,单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贡奉,因此才有这个浑号。……可惜他竟一门尽绝了。 合长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是“桂花夏家”。 同样又是“看得见”的白纸黑字,实难轻易否认。但对于极具魔法的《红楼梦》则另当别论,这段文字仍是让人远离关键的“错误引导”。在“桂花夏家”旁,有长达数十字的夹批发挥了其独特的威力: 夏日何得有桂,又桂花时节焉得有雪?三者原系风马牛,今若强凑合,故终不相符。来此败运之事,大都如此,当局者自不解耳。 批者通过强烈的反问竭力把读者的注意力及时扭转过来,避开作者制造的表象,转入暗线,去作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一种心与心的契合! 上批之外,回后有批进一步暗示:“从起名上设色,别有可玩”(戚本)。可见,作者将如此大不近情理的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必有某种难言之隐,大堪读者细心玩味。 “桂花夏家”字面难通,作者究竟进行了如何“设色”?怎样解释才能让“风马牛”不相及的四字变得和谐、“相符”呢?我们试作分析。 “桂花”二字应无疑义,它仍是“鬼花”的谐音变体,也可算作后者的雅称。那么“夏家”二字是否也用同样的谐音手法呢?联系此回主要是写男婚女嫁的情节,不妨暂读“下嫁”,合起来即读作“鬼花下嫁”,然后判定其与文意是否“相符”。 “下嫁”本意指嫁给比自已地位低下的人,如皇家公主出嫁便称为“下嫁”,但具体于袭人或“鬼花”的身份显然并非如此。“下嫁”正意解释不同,再进一步试作别解(猜灯谜便用到“别解”之法。尽管正文及脂批本身很少直接出现“别解”二字,但由前文分析可知,脂批的深意多从别解而出,从而使之游离于批语的正面意思之外。对小说正文的理解则尤其如此。可以说别解才是理解《红楼梦》之精髓所在,作者批者深得制谜的启发及壶奥,书中出现许多谜语便见端倪。后文在别解这点上,见其正文与批语更有淋漓尽致的发挥),把“下”解为“地下”之意,则正与已葬“地下”的袭人“相符”,而“鬼花”袭人若要出嫁也只能是“下嫁”了。联系前章宝玉用坟墓里(即“地下”)的“珍珠”为薛蟠作药一案,那么,鬼花“下嫁”便是对它的进一步诠释和延伸,不妨视作薛蟠服药的具体方式或过程。想必如此奇药定会有绝佳的疗效吧! 作者有如此绝妙安排,而且将深意浓缩于“桂花夏家”四字中,难怪批书人会流露这种心情:“听得桂花浑号,原觉新雅,故不觉一笑。余亦欲笑问”。难道我们不觉“新雅”可笑吗? 第二节、鬼“花”下嫁 我们从第七十九回正文描写,从“鬼花下嫁”的具体情节印证这种“别解”。宝玉路遇香菱,说起薛蟠娶亲的事来: 宝玉道:“什么正经事这么忙?”香菱道:“为你哥哥娶嫂子的事,所以要紧。”宝玉道:“正是。说的到底是那一家的?只听见吵嚷了这半年,今儿又说张家的好,明儿又要李家的,后儿又议论王家的。这些人家的女儿他也不知道造了什么罪了,叫人家好端端的议论。”香菱道:“这如今定了,可以不用搬扯别家了。” 从正面看,主要写薛蟠相亲的事,但他人再不好,也不至于像对话中闪烁其词、“渺茫欲露”的那种“忌讳”气氛。实际上,这里有一个正面无法看到、拙文也尚未涉及的事实:此时的薛蟠正如此时的袭人,也是“地下”之人(详见中篇第六章第一节分析)。他们早已经死去,薛蟠娶、“桂花”嫁本为阴间相配,故“其婚娶俗礼一概不及”,这才“正是书中之大旨”(见本回夹批)。我们之所以从对话中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氛围,正因为他们并非是平常意义上的婚配。 进一步注意香菱后面的话: ……只是娶的日子太急,所以我们忙乱的狠。我也巴不得早些过来,又添一个作诗的人了。 如此忙乱草率,而作为妾的香菱又满不在乎,确实不像正常结婚的样子。脂批再次加强我们的这种感受: 妙极!香菱口声断不可少,看他下作死语,知其心中略无忌讳疑虑等意,真是浑然天真。……(夹批)。 什么叫“下作死语”?为什么又“略无忌讳疑虑”?可见香菱所谈论确是阴间之事。试想,若是薛蟠真结婚,香菱又岂能了无妒意? 至此,薛蟠曾经求之不得的“为君的药”——宝玉头上曾经戴过、现在坟墓里的“珍珠”终于如此这般配齐了。“鬼花”夏金桂与薛蟠终于“珠(珍珠)联璧合”,走到了一起(第五回香菱的判词画册上画着“一株桂花”,表面喻夏金桂,对照前文,实际作者直接暗示夏金桂不过是“桂花”花袭人的一个特殊化身;又第十七回中描写薛宝钗日后居住的蘅芜苑时,作者曾用伏笔“或花如金桂”对二者关系作暗示,只是并不引人注目。甚至连贾政也说:“有趣!只是不大认识”)!作者用“鬼花下嫁”四字对这个特别事件作了极形象传神的概括。 “鬼花下嫁”后,花袭人的“盗跖”性气、生前伪装的可恶嘴脸原形毕露,开始转而对付她曾经的主子薛蟠了!这味“为君的药”并不易服用,颇有心计的夏金桂原来只是要禁止别人叫她“金桂”和“桂花”的“浑号”(试思,她为何如此不喜欢这个称呼?),并给自己改取一个“寓自己身份”的名字——嫦娥花。又变一花样,但万变不离其宗,“花”字还是被作者保留下来,作为袭人点睛之笔。她后来渐渐在薛家耍起威风来,倚娇作媚,挟制薛蟠,得寸进尺,大施淫威,闹了个地覆天翻。“鬼花”曾经历“葬花”之劫,或许现在心有悔悟,便将满腔怨气发泄于薛蟠身上也未可知。不过薛文龙终究也无可奈何,只有遗恨“悔娶河东狮”。就连脂批也在一旁叹息道:“薛蟠贻恨,可慨也夫!”(第八十回戚回后批)不过叹息的真正含义是: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第三节、宝玉染病 作者意味深远地在暗线第七十九回中安排了薛蟠与袭人“团圆”的结局,而“鬼花”袭人却又把这种受人作弄的怨恨报复在宝玉身上,使宝玉“魇魔惊怖,种种不宁”,甚至“酿成一疾,卧床不起”。待百日之后渐渐痊愈,为什么“宝玉恨不得就过去一见才好”?当然并非出于好奇,我们理解宝玉的迫切心情。等到第八十回他见过夏金桂,又觉得“举止形容也不怪厉,一般是鲜花嫩柳,与众姊妹不差上下的人,焉得这等样情性,可为奇之至极”,竟“心里纳闷”起来。 宝玉的纳闷是有深刻来由的,毕竟此时的“鬼花”早已今非昔比。试问宝玉:公子还能认出这个当年的怡红中人吗?说来也怪,我们有时竟隐约觉得,就像是宝玉在亲自导演这场“正经里更有大不正经者在”(第七十九回戚回后批)的戏,最终让薛蟠死后仍“贻恨”不已的正是曾经深受其害的怡红公子! 在这点上,真要分不清谁是作者、谁是宝玉了!这也许正是作者的最高明之处,是他高超艺术手法的集中体现(关于作者与宝玉的关系,请参见拙著下篇分析)。 第四节、终证前缘 “鬼花下嫁”这个暗线中高度艺术化的情节,将“花”的故事推向了高潮,也将划上圆满的句号。“花”的故事也即花袭人的故事,其情节发展环环紧扣、合乎逻辑;一条完整的“花”之链,前后连锁、因果相继。花袭人的来龙去脉清晰可鉴,有启端、有结局。第二十回有旁批曰:“花袭人有始有终,……况又双关大体,勿泛泛看去。”所谓“有始有终”,又非“泛泛”之语。排除文字正面的干扰,“始”“终”二字应作何解?“始”无疑指起始于“送宫花”,这正是故事的开始;而“终”可分两端来理解,花袭人之“终”在“黛玉葬花”一回,或者她的终局可延伸至八十回书尾的“桂花夏家”。在“桂花夏家”一回,薛蟠与袭人的生前之缘,香菱所谓的“天缘”最终得以证明。可见,脂批特意提到的“证前缘回”(第七十九回靖眉)并不在八十回后的“佚文”中,实际正暗指批语所在的本回,无须另外寻找。所谓“证前缘”其实质关系到薛蟠与袭人,而并不在于要印证正面故事中的宝黛爱情之“前缘”。 至此,追踪“花”的线索告一段落。我们将有关“花”的关键所在串联起来,组成一条“有始有终”的特殊线索。其故事情节毫不牵强晦涩,若行云流水,布局天成。鉴于笔者分析论证以及故事本身的特殊性所限,如觉情节生涩不连贯处尚有待后文深入和充实。 在“花”的故事行将结束时,谨再远引脂批二则,代为愚论总概。 第十二回旁批: 余料必有新奇解恨文字收场,方是《石头记》笔力。 此批虽然写在正文贾瑞的可悲遭遇处,但移至“证前缘回”,尤觉恰当。显然“此一段不独批此”(见第七十七回夹批),它“旁敲远引”(第七十二回蒙旁)真正指点的迷津却在更为重要的《红楼梦》“新奇解恨”的“收场”文字中! 第十六回眉批: 《石头记》一部中皆是近情近理必有之事,必有之言,又如此等荒唐不经之谈,间亦有之,是作者故意游戏之笔耶?以破色取笑,非如别书认真说鬼话也。 “荒唐不经之谈”原批“鬼拘秦钟”之事,而“鬼花下嫁”更是一篇神奇的“鬼话”,今借批于此,不亦宜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