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写在马勒辞世百年之际（下）

原文地址：写在马勒辞世百年之际（下）    作者：方笑一

    马勒的交响曲，在20世纪上半叶和下半叶境遇迥然不同，尤其是1960年代以后，马勒开始走红。其中有着深刻而复杂的社会心理原因，像阿多诺这样的哲学和文化批评大家，也出版过关于马勒的专著。传记一本接一本出来，有中文译本的就有好多呢！人们从各个角度去理解马勒，因为马勒太丰富，太复杂，太大，仿佛一片原始森林，一旦进去，四望便是不同的风景，看都看不完。当然，庞大的东西未必都招人喜爱，马勒的魅力，不在于大，而在于预言。

    有一本马勒传记题为“未来的同时代人”，马勒辞世虽然一百年了，但他音乐中对于20世纪人类精神状态的预言性描述，可谓精准地击中了那个时代。20世纪是一个萎靡和幻灭的世纪，它局部承载了上世纪的辉煌，保留了些许浪漫的温情，最后辉煌与温情一并幻灭。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勒是伟大的预言者。马勒与19世纪晚期的其他浪漫主义音乐家的区别在于，其他人只是为19世纪奏响了一曲曲挽歌，仿佛黄昏中几缕余晖，灿烂，凄美。马勒仿佛在金色的余晖之中，也能见到逼近的阴云，雷电在阴云之后隐约传来，他能预见天气将变得不可捉摸。马勒的音乐，又好象一座旧宫殿，昔日的华丽、精美依然残存，可墙缝里地面上早已是荒草丛生，昏暗的宫室内狸鼬出没，漫步其中，不知道什么将要发生，让人猝然心惊。聆听马勒时，任何预见性的推断都变得不可靠，第三交响曲第二乐章的舒缓之美让你感觉真实，接下来那个乐章反讽的气味也让你感觉真实，这时候，你几乎完全不明白，作曲家在这部作品中究竟要表现什么？所有对立的风格元素都是真实的，你听其中每一片段时，感受也是真实的，但过了之后，立刻感到无比虚幻。这和诸多现代主义大师将世界、生活全盘理解为荒诞不同，相比之下，马勒音乐中那种美丽和幻灭之感，或许更能契合当代人的心灵。

    有人说，马勒的重新被发现，与美国指挥家伯恩斯坦的大力提倡有关。伯恩斯坦非但录制了马勒全集，还煞费苦心地拍摄介绍马勒音乐的专题片。他和早期欧洲那些马勒的提倡者不同。无论从指挥的风格，乐曲所传达出的意念，直至最最直观的音响效果方面，伯恩斯坦对马勒的诠释都是革命性的。听过诸多版本之后，我觉得今天还活跃在乐坛上的马勒音乐的指挥，总也不能完全摆脱伯恩斯坦的影响，比如海丁克、小泽征尔、梅塔、西蒙•拉特、捷基耶夫，虽然这些人国籍不同，师承各异，但经过伯恩斯坦对马勒的一番“洗礼”之后，当代人诠释的马勒或多或少带有他的影子。

    伯恩斯坦是马勒音乐的功臣，还是罪人？这且不谈，但他对马勒的诠释，说明一个问题：对指挥家而言，你心中的马勒是怎么样的，你就可以怎样来演绎他。这听起来十分荒谬，因为乐谱是放在那里的，任何人指挥马勒，都首先必须忠于乐谱本身。是的，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忠于”又如何呢？你去听布鲁诺•瓦尔特三十年代指挥的马勒，再去听杜达梅尔2009年指挥的马勒，那感觉完全不同，除了曲调一样，其他什么都不一样了！滕斯泰特的马勒，和布列兹的马勒，也不一样。克伦佩勒的马勒，和库布里克的也不一样。仿佛他们指挥的是两个不同作曲家的作品。这就要说到马勒在1960年代重新被重视的原因了，他的交响曲，给指挥家发挥的余地太大了。打个比方说，有一阵子，在古典文学界，李商隐突然红起来了。大家觉得他的诗好，可他的许多诗里究竟写些什么，人们并不清楚，正是那份晦涩和复杂，引得人们去追寻。马勒在当代的际遇有些相似，不同的指挥家争相指挥他的作品，都希望画出自己心中的那个马勒。他的乐曲，被不同指挥灌录成唱片，乐迷总还想拿新的唱片来听听，即使同一指挥在指挥生涯的不同阶段录制的马勒作品，也会引起乐迷的浓厚兴趣。比如阿巴多生病之前，跟柏林爱乐录的，和他病后与琉森节日乐团录的，有何不同？甚至于录音棚里录的马勒，和现场版录的马勒，又有哪些差别？这都成了马勒迷的不衰话题。

    既然有如此众多的指挥家热衷于马勒，究竟哪一家最有味道？在结束这篇博文之前，我想推荐的是德国指挥家克劳斯•滕斯泰特（Klaus Tennstedt）。EMI为他出过一套马勒交响曲全集，但他的现场版唱片似乎更美妙，他对于马勒的演绎，可谓举重若轻，恰如其分。尤其是他的马勒第五，听过的人无不赞赏，此刻，我耳边正放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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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e2e60cef0102vcv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