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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五)觉悟成佛——郭良鋆基于巴利文献的原始佛教研究文选(八)

作者探寻 标签巴利 佛教史 佛陀传 郭良鋆 南传佛教 阅读次数:16

佛陀:(五觉悟成佛

—— 郭良鋆基于巴利文献的原始佛教研究文选(八)


     【按:本文原载《佛陀和原始佛教思想·第二章佛陀(五)》(郭良著)。本博转载说明:1、原文个别汉巴错字径改;2、文中附本博按语。】

   

太子放弃苦行后,在尼连禅河边专心修禅。在《经集》的《精进经》中,佛陀自述在修禅中降伏摩罗。当时,那摩支(Namuci,即摩罗)来到他那里,劝说道:“你消瘦羸弱,气色不好,死亡已经临近。你死亡的可能有一千分,活命的希望只有一分,您活命吧!还是活命更好,你可以做种种好事。通过梵行生活,通过供奉祭火,你已经积累很多功德,何必还要这样精进努力呢?精进努力是一条艰难的道路,难以通过,难以成功。”太子回答摩罗说:“我有信仰,从信仰中产生力量和智慧。我如此精进努力,你还问我什么活命不活命呢?既然风能吹干河水,那么当我精进努力时,它怎么不会吹干我的血液呢?血液干涸时,胆汁和粘液也干涸;肌肉消耗时,心更平静,我的意念、智慧和禅定更坚定。我这样生活着,虽然体验到最强烈的感觉,但我的心不渴求爱欲。”太子向摩罗指出:“爱欲是你的第一支军队,第二支叫忧恼,第三支是饥渴,第四支叫做贪欲,第五支是昏沉,第六支叫怯懦,第七支是疑惑,第八支是虚伪自私;(第九支是)靠不正当手段获得利益、荣誉、崇敬和名声;(第十支是)吹嘘自己,贬低别人。那摩支啊!这就是你这个黑色的家伙赖以进攻的军队,懦夫不能战胜它而获得幸福。”太子向摩罗表示:“我宁可死于战斗,也不屈辱求生”;“人界、神界都征服不了你的军队,我将用智慧粉碎它,就像用石头击碎未曾烘焙的泥罐。”面对太子的坚强意志,摩罗只得认输,哀叹道:“我亦步亦趋跟随世尊七年,在这个富有思想的佛陀身上找不到任何机会。就像乌鸦盘旋在色如肥肉的石头附近,心想:我们能在这里找到软食,或许是美味的。乌鸦没有得到美味的肥肉,只能从那里飞走。正像乌鸦飞近石头又失望地离去,我们也将离开乔达摩。”[1]

在佛陀的语言中,摩罗(Māra)实际上是通向菩提之路上的种种障碍的象征。遵行梵行,供奉祭火,积累功德,这是婆罗门教的生活方式,为佛陀所摒弃。然而,只有克服自身的种种心理障碍,诸如爱欲、忧恼、饥渴、贪欲、昏沉、怯懦、疑惑、虚伪自私、追求名利和自赞毁他,才能彻底摆脱世俗的羁绊,觉醒成佛。

在前面提到的《中尼迦耶》第4《怖骇经》中,佛陀对恐怖作了拟人化描写。而摩罗则比拟人化更进一步,是修行者身内身外各种障碍的人格化,各种罪恶的人格化,人性弱点的人格化。【按:这里的“人格化(或拟人化)”之说,以为“魔”一词是对修行障碍的象征表达,这在某种程度或层面上可以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但这毕竟是依了倾向唯物的哲学观、世界观所作的判摄,并非事实本身,即非佛陀的所知所见。因此,读此类文字,当给语言未能尽表的事实留出空间。】

也可以说,摩罗是佛教独创的魔。在婆罗门教的神话中,魔是阿修罗和罗刹。但他们主要是被视作社会异端或邪恶力量的人格化。而佛教注重自身的修炼,强调克服自身的爱欲和贪欲。在佛经中,摩罗既用作具体的捣乱者和作恶者,幻化各种形象威胁或诱惑佛陀以及其他比丘和比丘尼,也经常用作一些抽象意义的替身。例如,在《中尼迦耶》第106《不动利益经》[2] 中,佛陀说:“现世欲和来世欲,现世欲想和来世欲想,这些都是摩罗的领域,摩罗的地盘,摩罗的庄稼,摩罗的牲畜。这些邪念导致贪心、恶意和毁灭,成为圣弟子修行的障碍。”[3]又如,在《杂尼迦耶》中,佛陀说:“把色看做摩罗,看做摩罗性,看做毁灭,看做脓疮,看做枪矛,看做痛苦,看做痛苦之源。谁这样看,谁的观点就正确。对于受、想、行和识,也要这样看。”[4] 佛陀认为只有这样看待色、受、想、行和识,才能通向厌弃、离欲和解脱,达到涅槃。摩罗在这里成了一切有碍涅槃的物质和观念的代名词。【按:摩罗(māra),在古印度文化中本来是杀害、毁坏、死亡、障碍等义,也有表示“爱欲之神”的意思。在佛教中则被视为能令人沉溺于爱欲、放逸中的恶魔(破坏者),也是修行佛道的大敌。它被分为四大类型:蕴、烦恼、天子和死魔(skandha kleśa devaputra mtyu māra)。其中,“蕴(阴)魔”是心、和物质的障碍,“烦恼”是心理的障碍,“天子”是六欲天界的神(魔),“死魔”就是能断众生命的因缘。】

《经集》的《精进经》对太子降伏摩罗的记叙风格古拙。而《神通游戏》加以扩展,增添了许多不见于巴利语三藏的具体细节和夸张描写。《神通游戏》描写太子放弃苦行,恢复进食后,身上的三十二大人相和八十种好又清晰可见。他在尼连禅河边度过一天。日落后,在河里沐浴。然后,他前往菩提树。途中,向一位割草人讨了一些拘舍草。他把拘舍草铺在菩提树下,向右绕行七圈,盘腿坐在拘舍草上,面朝东方,发誓道:“坐在这里,我的身体可以枯萎,我的皮肉骨骼可以毁坏,只要我还未获得万劫难遇的菩提,我决不起座。”[5]

太子盘坐在菩提树下,两眉之间发出光芒,照亮四面八方,引来众天神向他致敬。而魔宫剧烈震动,摩罗梦见三十二个噩兆。他召集儿子和女儿。站在左边的儿子们主战,站在右边的儿子们主和。摩罗集合魔军,向太子发动进攻。但他们掷出的各种武器都悬在宫中,变成花雨。魔军败退后,摩罗的三个女儿——欲染、悦人和爱乐上阵,竭力诱惑太子,也以失败告终。

《因缘记》描写摩罗施展风、雨、刀、枪、热炭、热灰、沙砾、泥土和黑暗九种风暴袭击太子,仍不能赶走太子。于是,他骑着象,冲向太子,投掷飞轮。结果,飞轮变成张在太子头上的华盖。魔军冲向太子,投掷大山,结果,大山变成花球落地。魔军败北,向四方逃散。

太子降伏摩罗,为觉悟成佛铺平了道路。在《中尼迦耶》36《萨遮迦大经》中,佛陀自述修禅得道,觉悟成佛的过程:

    我进食后,体力恢复。我远离欲乐,远离不善法,有寻有伺,因远离而产生喜乐,进入初禅,住于其中。虽然产生喜乐的感受,但不束缚我的心。寻伺止息,内心平静,定于一点,无寻无伺,因入定而产生喜乐,进入第二禅,住于其中。虽然产生喜乐的感受,但不束缚我的心。喜乐止息,住于舍、念和智,亲身体验到圣者所谓“有舍有念,住于快乐”,进入第三禅,住于其中。虽然产生快乐的感受,但不束缚我的心。摒弃乐和苦,摒弃从前的喜和忧,无苦无乐,因舍和念而清净,进入第四禅,住于其中。虽然产生快乐的感受,但不束缚我的心。

这样,我的心已定,清净,纯洁,无污,无垢,柔韧,堪忍,稳固,不动,趋向忆宿命智。我回忆起种种宿命,一生、二生、三生、四生、五生、十生、二十生、三十生、四十生、五十生、百生、千生、百千生、无量成劫、无量坏劫、无量成坏劫。我在此处,是这个名字,这个族姓,这个种姓,这样的饮食,这样的苦乐,这样的寿命。在此处命终,生于彼处。我在彼处,是这个名字,这个族姓,这个种姓,这样的饮食,这样的苦乐,这样的寿命。在彼处命终,生于这里。这样,我回忆起种种宿命及其状况。我于初夜达到这一智。由于勤奋努力,意志坚定,无知灭,知识生;黑暗灭,光明生。虽然产生快乐的感受,但不束缚我的心。

这样,我的心已定,清净,纯洁,无污,无垢,柔韧,堪任,稳固,不动,趋向有情生死智。我以超人的清净天眼,看见有情生死。我理解有情贵贱、美丑、祸福,皆是他们的业的结果:这些有情身有恶行,口有恶行,意有恶行,诽谤圣者,怀抱邪见,择取邪业,身坏命终后,生于恶处、恶趣、恶道和地狱。而这些有情身有善行,口有善行,意有善行,不诽谤圣者,怀抱正见,择取正业,身坏命终后,生于善趣和天国。这样,我以超人的清净天眼,看见有情生死。我理解有情贵贱、美丑、祸福,皆是他们的业的结果。我于中夜,达到了第二智。由于勤奋努力,意志坚定,无知灭,知识生;黑暗灭,光明生。虽然产生快乐的感受,但不束缚我的心。

这样,我的心已定,清净,纯洁,无污,无垢,柔韧,堪任,稳固,不动,趋向漏尽智。我真正理解这是苦,这是苦集,这是苦灭,这是苦灭之道。我真正理解这些是漏,这些是漏集,这些是漏尽,这些是漏尽之道。我这样知,这样见,我的心摆脱爱欲漏,我的心摆脱有漏,我的心摆脱无知漏。得解脱而知解脱,我知道生已尽,梵行已成,应作已作,不再如此。我于后夜,达到这第三智。由于勤奋努力,意志坚定,无知灭,知识生;黑暗灭,光明生。虽然产生快乐的感受,但不束缚我的心。[6] 

太子潜心修行,入定生慧,觉悟成佛。初禅是远离欲乐,远离不善法,有寻(思考)有伺(观察),因远离而产生喜乐,第二禅是无寻无伺,因入定而产生喜乐。第三禅是喜乐止息,住于舍(平静)、念(忆念)和智。第四禅是无苦无乐,无喜无忧,因舍和念而清净。进而,获得三智——忆宿命智、有情生灭智和漏尽智,或称宿命通、天眼通和漏尽通。这三智包含轮回转生说、业报说和四谛(苦集灭道)说,是觉悟成佛的思想标志。

在《杂尼迦耶》第12《因缘集》中,佛陀自述在修禅中,他思忖道:“唉!这个世界陷入苦难。有生,有老,有死,逝去复又生,却不知怎样摆脱苦,摆脱老和死。哦!何时才能得知怎样摆脱苦,摆脱老和死?”他探根究源(yonīsomanasikārā),想通这个问题,提出了缘起说,即十二因缘说。他说道:“这是我达到的觉悟之道:名色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处灭,六处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伤、痛苦、烦恼灭,由此一切苦蕴灭。灭也,灭也。在这些前所未闻的法中,我产生见、识、智、慧和光。”[7] 【按:探根究源(yonīsomanasikārā):古译“如理思维”、“如理作意”等。】

在《杂尼迦耶》第22《蕴集》中,佛陀自述在修禅中领悟到色、受、想、行和识(五蕴)是祸患,它们无常、痛苦和变化不停。只有克服贪欲,才能摆脱五蕴。

轮回转生说、业报说、四谛说、缘起说和五蕴说,这些构成原始佛教的基本教义。佛陀在修禅中想通了这些问题而觉悟成佛。他在《中尼迦耶》第26《圣求经》中总结道:“我自身受缚于生,知道受缚于生的祸患,而追求无生无上解脱涅槃,获得无生无上解脱涅槃。我自身受缚于老,知道受缚于老的祸患,而追求无老无上解脱涅槃,获得无老无上解脱涅槃。我自身受缚于病,知道受缚于病的祸患,而追求无病无上解脱涅槃,获得无病无上解脱涅槃。我自身受缚于死,知道受缚于死的祸患,而追求无死无上解脱涅槃,获得无死无上解脱涅槃。我自身受缚于忧愁,知道受缚于忧愁的祸患,而追求无忧愁无上解脱涅槃,获得无忧愁无上解脱涅槃。我的自身受缚于污秽,知道受缚于污秽的祸患,而追求无污秽无上的解脱涅槃,获得无污秽五上解脱涅槃。我产生知和见:我已解脱,不再变动,这是最后的的生,不再会有(存在)。”[8]

《法句经》中的两首偈颂可以表达佛陀修禅得道后的喜悦心情: 

  轮回转生无数次,

    始终寻求造屋者,

    不见造屋者踪影,

  翻来覆去是痛苦。153

 

    现在找到造屋者,

    你已不用再造屋,

    所有椽子已破碎,

  顶梁柱子也折断,

  你的心已入无行,

  一切贪欲已灭绝。154 

在这两首偈颂中,“造屋者”是指生死轮回的原因,“无行”(Visakhāra)是指“涅槃”。它们说明佛陀创立的新宗教以摒弃欲望,摆脱人生痛苦,超越轮回转生,达到涅槃为宗旨。

    《神通游戏》和《因缘记》对太子觉悟成佛时的情景,都做了神化描写。《神通游戏》写佛陀腾身七多罗树高的空中,念偈颂道:“生死道断,激情平息;烦恼枯竭,不再流淌;生死道断,痛苦终结。”众天神为佛陀撒下天国鲜花。一切世界大放光明,十方震动。《因缘记》写十千世界震动十二次。东方世界旗幡的光芒达到西方世界。西方世界旗幡的光芒达到东方世界。南方和北方世界的情况也是如此。而地面旗幡的光芒上达梵天界。梵天界旗幡的光芒下达地面。所有的花树开花,所有的果树结果。树干树枝树藤上结满莲花,空中悬着莲花,地上迸出莲花,十千世界犹如转动的大花环。幽暗的地狱也变得明亮,苦涩的海水也变得甜蜜。河水停止不流。盲人复明,聋子复聪,跛子不瘸。佛陀在这样庄严吉祥的景观中,念了上引《法句经》中的那两首偈颂。

    佛陀二十九岁出家。《经集》的《精进经》提到摩罗“亦步亦趋跟随世尊七年”。由此可以推算出佛陀在菩提树下修禅得道的年龄为三十五岁。

    据巴利语律藏《大品》和《小尼迦耶》的《自说经》记载,佛陀在尼连禅河边菩提树下得道后,在原地停留了四个星期。第一星期,他在菩提树下坐禅,享受解脱的快乐。第一星期结束之夜,他重温缘起说:一切缘起,一切緣灭和一切缘起缘灭。第二个星期,他从菩提树移至阿伽波罗榕树下坐禅,享受解脱的快乐。有个绰号“哼哼”的婆罗门询问他“何为婆罗门?”佛陀将“婆罗门”解释为摒弃邪恶,不傲慢,不污染,控制自我,通晓知识,遵循梵行。第三个星期,他从阿伽波罗榕树移至目真邻陀树下坐禅,享受解脱的快乐。在那里,遇上暴雨,蛇王目真邻陀盘身保护佛陀,并以蛇冠充作雨伞,直至第七天天空放晴。然后,蛇王化作婆罗门青年,双手合十,向佛陀致敬。佛陀体会到对于心满意足的人,闻法的人,有见识的人,隐居僻处,善待众生,摒弃爱欲是快乐的;而克服我慢是最大的快乐。第四个星期,他从目真邻陀树移至罗阇耶多那树下坐禅,享受解脱的快乐。多波萨(Tapussa)和跋履迦(Bhalluka)两位商人路过这里,向佛陀供奉炒面粉和蜜。佛陀想到不能直接用手接食。顿时,四大天王送来四只石钵。佛陀用钵接食。这两位商人皈依佛陀和佛法,成为最早的两位优婆塞(居士)。

    巴利语三藏中的这些记叙已包含神话成分。而在巴利语三藏之后的一些佛典中,将四个星期扩展为七个星期,并增添了另一些神话成分。例如,《因缘记》描写佛陀在第二个星期腾身空中,显示神通;在第五个星期,摩罗的三个女儿幻化各种年龄的女人诱惑佛陀,以失败告终。

 


[1] 《经集》第426-448

[2] 与汉译《中阿含经》第75《浄不动道经》相应。

[3] 《中尼迦耶》Ⅱ﹒261262

[4] 《杂尼迦耶》Ⅲ﹒189

[5] 《神通游戏》,第289页。

[6] 《中尼迦耶》Ⅰ﹒247-249

[7] 《杂尼迦耶》Ⅱ﹒104105

[8] 《中尼迦耶》Ⅰ﹒167

 

    来源阿含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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